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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仅仅是雇主对保姆的礼貌问候吗?不想承认。因为倾注了多余的感情,所以这样一厢情愿的在乎,颂然耻于承认。下一秒,枕底的手机及时震动了起来。颂然像被扎了一针肾上腺素,倏地睁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黑暗中的屏幕亮得刺目,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忍着想吐的冲动看向联系人姓名。贺致远。这三个字如同一根拴在腰间的绳索,瞬间将他拽出了深渊底部。颂然心中大石落地,放松地闭上眼睛,手机随之落回枕边。悲喜一起一落,被唤醒的委屈来不及散去,令他眼角微湿,喉咙哽咽,接通了电话也不敢开口。静谧之中,因感冒而粗重的呼吸声尤为明显。“颂然?”贺致远低声问,“你还好吗?”“……”颂然不语。贺致远顿了顿,又问:“我吵醒你了?”颂然这才恹恹地答了一句:“没有。”“你听上去不太有精神……烧还没退吗,很难受?”“也没有。”颂然听着他关怀的语气,周身一阵暖流淌过,不自觉往上勾了勾唇角,把被褥抱紧些,说,“贺先生,我挺好的。”说完还是憋了一口闷气,就问:“刚才你给布布打电话,为什么不找我啊?”他的语气藏不住心思,贺致远一听,马上明白了刚才的沮丧从何而来,不禁低沉地笑了:“你为这个不开心了?”颂然很羞耻,坚决予以否认。贺致远就解释:“我问了布布,他说你还在睡觉,我不想打扰你休息。”颂然一愣,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居然是这么顺理成章的理由吗?那他之前烧糊了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不,不对!”他努力从昏热中揪出了一丝矛盾,“要是这样,为什么现在还打给我?”贺致远笑了笑:“我怕你其实没睡。”颂然:“……啊?”“我是说,我怕你在等我的电话。当然,也不只你在等。”贺致远温声道,“颂然,我们一天没说话了,不是吗?”他的声线含着笑意,带了点儿别样的亲昵,几乎挑开了最后一层蒙纱的暧昧。颂然这时防御力低到不像话,被他不经意撩了一把,骨头发酥,脸颊发烫,蚊子叫一样轻轻“嗯”了声,活像个小媳妇。太……太丢脸了。贺致远问他恢复得好不好,他幸福得有些晕乎,卷着被褥来回滚了两圈,顶着没下38°c的高烧满嘴胡话,说自己恢复得特别快,赛过宇宙第一速度,保证明天就能下地跑一千米。贺致远抽了抽嘴角:“别给我逞强,詹昱文起码还得看你两天。”“哦。”颂然捂脸,收回了刚才的嚣张气焰,“那我过两天再跑。”贺致远:“……”正聊到兴奋处,颂然忽地记起来什么,惬意伸展的姿势半途僵住了:“贺先生,詹昱文说,你……你查了我的病历?”“对。”颂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非常心虚地问:“那除了水痘,你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贺致远垂眸一想,照实回答:“有。”他知道颂然指的是什么。t市福利院的病历电子化做得相当古板,逐页拍摄,再依序制作成pdf文档。贺致远拿到颂然的病历,本想查看水痘记录,没想到在第一页看到了一行抢眼的字。重度强迫性神经症。确诊年龄:六岁。最初几秒钟他着实怔了怔,没能将这八个字与颂然联系起来,还翻回去确认了一遍封面。封面上的幼儿姓名清清楚楚,正是颂然。病情描述很敷衍,潦草几句话,算得上不负责任,大意是这个孩子对连续的数字极度敏感,无论听见还是看见,都容易出现应激反应,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顺着数下去,谁也劝不住,直到体力耗竭昏迷为止。要是中途数错了,还容易引发重度焦虑,情绪崩溃,经常一个人哭得浑身抽搐。贺致远专门注意了一下,强迫症的确诊日期与颂然进入福利院的日期只差几天,这意味着颂然入院时,精神状态已经很不稳定。他记得这个大男孩笑起来的样子,牙齿皓白,酒窝深陷,眼中永远映着六点钟晨曦般的光辉,不见一丝阴霾迹象。与病历中判若两人。贺致远明白,病历中记录的是颂然的十七年前,看似与今完全割裂,可颂然的敏感、易怒与毫无来由的自卑,恰是那段童年经历栽下的因果。他找到了答案,还想追溯颂然成长的脉络。“颂然,我看到了病历第一页,上面说,你小时候得过强迫症。”贺致远换了稍显轻松的态度,安慰他,“强迫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很多人都有。我认识的一些朋友,有的喜欢收拾房间,有的走路爱踩格子,有的吃薯条一定要长短间隔着吃,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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