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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和易呢?该经历的都经历过,臊倒是没什么臊的,只听得牙痒痒,觉得像戴思安这样混不吝的主儿,戴家不懂教导,就该叫那推官一棒子打下去,好好教训出个长短是非来。但比愤慨更重要的,是三年的宫中生涯告诉过她,这世上从来没有“不留心听见”这回事儿。但凡她觉得自己“不留心”顺耳听到了什么,必然都是有人刻意安排。暗自一揣测,保不齐是戴思安某段风流债的胭脂主儿,妒心上来,势必要搅合了这段亲事才罢休。做了三年皇后,成日在深宫中耳濡目染,再是不济,胆气本事毕竟也长了不少。前世她吃够了最初没立威的亏,要是打一开始就在后宫中竖立起威信,后面哪儿能有那么多妖魔鬼怪。为了避开后位保夏家,她嫁戴思安已是板上钉钉的了。既然如此,她这还没过门,这就有敢迎上门来挑事儿的,若是她畏惧退缩了,成婚后不得被妾室外室们狠狠压制么!“停车。”车厢里冷冷一声。车把式“吁”一声牵住了缰绳,跟车的丫头忙跟上前问:“姑娘可有什么差遣?”车帘往侧边打起来,车中人未露出面容,仅透出车厢一角,青蓝缎面上烈烈跳出牡丹红的鹦哥花样。只听见一道年轻女子的声口,清清脆脆的一把少女嗓子,气势却是凛凛响亮。“背后议论他人非君子所为,烦请回禀你家主子,日后切莫再行此等小人之举!”“走。”干脆利落。前方就是大路口,马车再不停留,绝尘而去。墙角迟迟拐出来两个人,却不是街头巷弄间的闲汉子,竟是两位穿着曳撒的内使。两位内使同是面色惊惧,一位舌头都捋不利索了,“她,她她她说……”另一位干脆吓到说不出话来。骇人,这可太骇人了!大不敬哪!再是吓得腿弯子打颤,该复命还是得复命。回禀的两位内使,跪在地上,那头脸肩都快全伏贴在砖缝上,要不是不敢御前失仪,恐怕边说就要边打起摆子来。短短一句话,复述得可谓千难万险,待终于说完“小人之举”四个字,额头背脊全冷汗涔涔,脑袋似已然搬了好几回家。暖阁里静得可怕,一根针掉地上都能清晰耳闻。皇帝良久一动不动,面色铁青,周身如覆冷霜。◎家门◎他怎么不知道,皇后竟还有如此泼辣的一面。生平第一次被人扫脸,皇帝凭着良好的修养压了下来,暂且不去提它。不过,也多亏遣了人专门上外头一趟,否则,谁能想到,皇后和戴家的亲事,在京城竟然已是人尽皆知,从高门大户到市井巷弄,人人都听过几句,经过的口舌多了,传闻也五花八门,光就内使听过报到皇帝身前的,就有有笔墨诉情,有画舫定心,还有花宴醉酒。甚至还有说皇后已经珠胎暗结,遮掩不过去了,只待匆匆过门,省得日子对不上招人笑话。皇帝神情疏淡,还能有什么可笑话的,皇后能和戴思安那种人结亲,本身已经是最天大的笑话了。冷哂过后,皇帝对这些风月传闻并不如何相信。经过前世,他对泾国公一家颇有微词,但料想他们暂时还不至于糊涂至此。唯一不妥当的,先前打算的退婚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民间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不管退亲的是戴家还是夏家,日后封后诏书一下,皇帝强夺臣妻的恶名怕是要起。皇帝想起当初帝后大婚,钦天监测算八字,说他和皇后是三世难寻的天作之合,现在想来就是一帮吃干饭的看上意下菜碟。能追随皇后回来,他自问已做下十足的努力,如此还是不成,许是天意凛凛,他和皇后注定没有夫妻缘分。罢了。桌案前,内使们地上跪了一溜,听候下一步差遣。皇帝却扬扬手示意退下。皇帝的模样,面皮上随太后,生得极好自是不必说,风骨里肖似先帝爷,长相不偏女相,眉是眉眼是眼,英挺利落,深邃的眼睛天生深沉,用心时更显得格外专注。众人瞧着照旧面不改色坐在案前批红的万岁爷,惶惶又茫然,没人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在立后的节骨眼儿上,万岁爷忽然差人去打听夏家二姑娘,还特特儿提了不用报知仁寿宫。底下人虽不敢妄自揣测圣心,但这其中到底该是有点什么讲头的。可没想到皇帝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过去了,难道当真只是关心臣工,顺带关心一下臣工的家眷?端的是天意难测啊……一众内使屏息倒着退出去,听闻太后身前的卜嬷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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