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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委婉地提点了下,“易园这么大的产业,随意转出去,小娘子不担心吗?”
明妆说不担心,“若是连你都防备,那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是啊,这样丝毫不用怀疑的真心,知道他是赤诚待她的。
他慢慢浮起了一点笑意,“那我这就命人把钱准备好,明日立了字据,这件事就解决了。”
明妆点了点头,笑着说:“以前是你住在我家,往后就是我住在你家了,细说起来真有意思。”
他担心她拘谨,和声宽慰她,“我不过是顶个名头,房产仍是小娘子的,所以小娘子不要觉得不自在。至于钱款,这次攻打邶国,官家赏银十万贯,这十万贯用来买下易园,应当差不多了。”
明妆吃了一惊,摆手道:“哪里要那许多!前阵子鲁国公主老宅也只卖了五万贯,我要是卖你十万贯,那就是坑你了。”
他很大度,“戏要做足,才能以假乱真。那些钱就放在小娘子身边,请小娘子替我保管,等日后小娘子出阁,或是我娶亲的时候,我归还房产,小娘子归还钱款,两下里就厘清了,你看这样可好?”
明妆却很为难,“这么一大笔钱呢……放在我这里,我会日夜提心吊胆的。”
钱财于他,没有具体的概念,他说:“我一直在军中,花销也不大,多了这笔钱,反倒碍手碍脚。”
他家中的情况就是那么回事,父亲不作为,嫡母又不慈,生母一辈子唯唯诺诺,好像谁也不适合为他保管身家。如今拿这钱换了易园,放在明妆身边合情合理,她信得过他的为人,自己也同样信得过她,这样很好,也算互相有了依托,各解了燃眉之急。
只不过有一件事,还需和她交代一声,“园子易主,这件事转眼满上京皆知,我父亲和嫡母也会知道,恐怕你前脚刚送走狼,后脚又会迎来虎。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住进易园,但不时的叨扰恐怕难免,还请小娘子担待。”
明妆说:“这个不要紧,我自己能应付。祖母拿孝道来压我,我没有办法,但换了外人,我自然有话回敬。”
这就算达成共识了,李宣凛颔首,暗里不免有些小私心,很想看看仪王得知后,会作何反应。
明妆是年轻孩子,家里腌臜事一大堆,能解决一桩是一桩,一不留神已经将仪王抛在脑后了。她还沉浸在重回往昔的快乐里,有时候不愿意长大,一直眷恋以前的生活,虽然爹娘都不在了,但有李判,好像空荡荡的人生里,填充进了蛮横的快乐。
“你会搬进来吧?”回到前院的时候她还在追问,“什么时候搬进来?明日立了字据就搬,好吗?”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希望我早日搬进来?”
明妆点头不迭,“买下了园子却不住,说不过去。你挑个院子,喜欢哪里就住哪里,我让人先收拾起来。”
她还是那种找到了玩伴的心态,却没有发现,彼此早就长大了。
他模棱两可地笑了笑,转头朝西张望,“就住跨院吧,我看那里很好。”
明妆觉得不妥,“可是那个院子很小,平常也疏于打理……”
他说:“东西两园还是需要隔开,倘或让易老夫人和你住得太近,又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他仍是处处为她考虑,明妆心里很感激他,房产虽然转到他的名下,但一切都没有改变,园子里住得还是这些人,各处供职的也仍旧是那些熟面孔,所以他对她的帮助是倾其所有,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忙了好半日,转眼太阳就要下山了,他方向她告辞,临行前又嘱咐一声,“让赵嬷嬷安排一处住所,安顿我的随行官。自今日起,我会让亲兵戍守这里,小娘子往后就不必担心,再有那些不入流的人来叨扰了。”
他拱了拱手,转身大步往门上去了,众人目送他走远,商妈妈和赵嬷嬷对视了一眼,感慨道:“一个家,果真还是要男人撑门户啊!小娘子以往艰难,现在回头想想,过去的三年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总之李判又回归了,真是一桩好消息,第二日按事先约定好的,去检校库领出房契,当着大尹的面签字画押,走出官衙,李宣凛把房契交给明妆,仍是那句话,“请小娘子替我保管”。
明妆抱着交子和房契,促狭揶揄,“保管可是要缴保费的。”
他说好,“十万贯钱,先请小娘子随意取用,日后我再填补上。”
十万贯钱啊,真真一笔巨款!明妆也不敢放在家里,检校库的钱庄上有她的户头,存进去,确认再三才放心。
易园易了主,这个消息果然很快便传开了,外城的袁宅到这时方听说,袁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匆忙赶到了界身南巷。
站在门前看,门楣上牌匾不曾变,连看门的小厮也不曾更换,见小娘子外家来了,忙把人迎了进去。
袁老夫人见了明妆,连坐都顾不上坐,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园子,怎么说卖就卖了?若是遇上什么难题,回来一同商量,我手里还有些钱,窟窿说话儿就填上了,哪里要闹到卖房子的地步!”
明妆上前搀扶她在榻上落了座,笑着说:“外祖母,外面的买卖都好,我还新办了个香水行呢,并不缺钱。卖园子实在是无奈之举,前几日我祖母阖家都搬进了园子,不卖没办法撵走他们,这会儿祖母还在西园住着呢。”
袁老夫人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种事?她宜男桥巷的宅子被天火烧了,要挤到这里来?你怎么不派人告诉我,等我来了,活撕了她那张老脸,反正她也不见人了。”
优雅的外祖母,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但遇见易家老宅那帮人,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明妆道:“外祖母身体不大好,何必和他们生闲气,我没让人过麦秸巷传话,也是不想惊动您。现在好了,房契改成李判的了,连我都是借居,就算祖母请族长出来主持公道,族长也无话可说。”
袁老夫人虽然觉得这事不妥,但转念想想也有道理,只是唏嘘不已,“嫡亲的祖母,就这样凌逼孙女,怎么不叫人恨得牙痒!不过你是姑娘家,房子既然到了别人名下,再住在这里不合礼数了,还是收拾起来,跟外祖母到麦秸巷去吧,撂下易家那个老太婆,看她好意思厚着脸皮赖在别人府上!”
可明妆不愿意离开,微微挪动一下身子道:“这还是我的家,李判说园子永远叫易园,不会改成国公府的。这回出此下策是没有办法,不是真想卖园子,再说我爹娘的灵位也在这里,我能上哪儿去呢。外祖母的意思我明白,正因为怕日后惹人闲话,这才非要留住祖母的。住到麦秸巷去,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固然不会嫌我,我自己却很惭愧。反正我们和李判是旧相识,以前在陕州就住在一个官衙里,现在这样,让我想起小时候了,反倒很高兴呢。”
袁老夫人蹙眉发笑,“你呀,还是小孩子心性,在陕州时候你才几岁?如今又是几岁?孤男寡女的,叫人说起来不好听,或者……”嘴里说着,忽然冒出个念头来,脱口道,“庆国公还不曾婚配吧?两下里知根知底的,我看你也甚依赖他,要是他愿意,两家结个亲好不好?你若不好意思,我来同他说,趁着你祖母在,把亲事定下,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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