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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那刻,他又顿住,却已恢复大司空的官仪:“就依你所想,今生父女缘尽,只望我儿兀自珍重。”
芷歌不言,默默跪下,深深叩了下去。有泪滑落,无声地滴落在暗幽幽的地砖上。
第二天是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头一日。
栖霞山,半山腰的义芷亭。
芷歌跪坐亭中央,沐在清幽熏香里,素指翻飞地抚着七弦琴。秋风扬起她的素白衣袂,衬得她缥缈若仙。她清减了许多,腰身已不盈一握,好似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
这样的芷歌,叫对坐的刘义康看得痴然。
她奏的是《凤求凰》,那是她十三岁那年,皇兄向她表白心迹时奏的曲子。便是这义芷亭的由来,也是各取他们名字当中的一字而得名。
刘义康道不清心底是何感想,酸酸涩涩的,更多是止也止不住的心疼。
她变了许多,再不是那个明艳不可方物,高贵不可亵渎的第一贵女。满京城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嘲讽她。
可刘义康却觉得她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高贵,她一袭素缟,不施粉黛,却已出尘若神女。以前,有皇兄在,他只敢把暗藏心底十年的思慕捂得严严实实。而今,他们彻底分道扬镳。他终于有机会接近她,过去的一百个日夜,于他,都是隐秘希冀的重重发酵
为此,他不惜惹圣怒,一心求娶她。
他在金阁寺驻留了一个多月,她都避而不见。实在被他迫得狠了,也不过草草敷衍地见了三次。
每每见她,义康都忍不住旧事重提。而她,总是断然拒绝。
今日,她主动邀约,义康不知她究竟是何意,只心底无比欢喜,却又莫名忐忑。
她指下的琴音再不见往昔的欢跃,和她的人一样,染了清霜。义康听着只觉得心里难受,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终了,他暗暗振了振,极力笑得阳光:“明日是重阳,你想去哪里登高?”
“皇后娘娘下了懿旨,邀请各府的贵女去椒房殿午宴。我也收了一份。”芷歌说得很平静,仿佛皇后和椒房殿于她,并无半点瓜葛,“我要守孝,原本不该参加宴会。但娘娘下了懿旨,嫂嫂便帮我接了旨。”
“你若不想去,尽管推了去。她不能拿你怎样。”
芷歌看着他,他的眉眼,有五分似那个人,虽没那个人俊朗,却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他此时对她毫无掩饰的疼惜表情,是极能取悦女子的。
若没有平坂药引的旧事,芷歌想,她或许会选择他,哪怕他不是条进路。姻缘,对她而言,再不是非君不嫁的可笑期许。
婚约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武器,若那个男子恰巧爱慕她,便已然是她的运气。
可是,哪怕她摒弃所谓妇德中“一女不嫁二夫”的贞烈,却也做不到委身于兄弟二人。
她对他,除了抱歉的利用,不可能再有什么。
她仿佛是觉得秋凉,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盛满茶水的瓷杯:“我总不可能躲一辈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义康愈发疼惜地看着她,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阿康。”芷歌觉得这秋太凉,只想早些回去,便直入主题,“你还想娶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被秋风扯拽得有些虚无。义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芷歌你——”
“你只答我,想还是不想。”芷歌的眸子透亮,蛊惑般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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