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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初时刻,黄昏爬上白墙,揉化了高头斑驳的新雪。
院里空气渐冷,左手腕处的旧伤被寒冽冬风浸得隐隐作痛,温影杳呼出一口雾气,将手缩进风毛披肩里,缓步朝主院走去。
暮色稀薄,人影却绰绰。仆人小厮们的脚步忙碌又欢快,谨慎端着各色茶点酒酿快活地穿行奔忙。
不过最快活的当数大娘子了。
不远处的乔氏满面红光,还梳了平日里不常见的云顶发髻。满头华翠的温家主母,此时正在严肃又细致地指点着各路下人。
而温钟玄正站在大娘子身侧,一脸宠溺地安慰挂在自己手臂上偷偷撒泼卖乖的温喜盈。
乔氏瞥见女儿一脸愁容,伸手划了一下她的鼻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开口却是温柔的嗔怪:
“跟你阿爹诉苦也无用,盈儿你呀,动不动就喊委屈。”
“你娘亲此言差矣。我盈儿好着呢,女儿家谈婚事害羞嘛。”
“阿爹!”温喜盈看着哈哈大笑的父亲,拉着一张小脸宣告不满,义正言辞道,“女儿那不叫害羞!我这分明是不乐意!”
“哎呀好好好。”温钟玄宽大的手掌抚上温喜盈的脑袋,好整以暇地安慰他张牙舞爪的小女儿。
于他而言,这番抗议不过是小孩不成气候的胡闹,不过他向来是乐意去哄的。
雪地里三人成影,温影杳脚步微顿,心口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荡出涟漪,片刻便恢复安宁。
她继续向那处走去。
“诶?阿姐!”温喜盈瞧见来人,耷拉的眼睛亮堂起来。
温钟玄上下看了来人一眼,面露惊喜,“……杳儿,你也来参加你妹妹的诗宴了?”
他的欢喜实则与对温喜盈的不同,夹杂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扭捏讨好,与其说是一个父亲见到女儿的纯粹欢喜,更像是见愧对之人对自己示好而生出的宽慰。
温影杳对此了然。
“见过父亲,母亲。”神色温和,语气不惊。
温喜盈圆溜溜的杏眼直挂在温影杳身上,自小她便爱看长姐行礼的模样,亦时常讶异,为何阿姐能把这番简单的动作,做得如此娴雅端庄?明明是低头垂眸,却无半分乖顺讨好之色。
“杳儿不必多礼,来了好,一家人多热闹。”乔氏迅速收敛起眼底的警惕与不悦,换上招呼客人般的热情笑脸:
“你瞧,杳儿以前的公主伴读真没白当,行礼像宫里头那样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这句客套夸赞落到一旁温钟玄的耳里时,他微妙地躲开了温影杳投来的平淡目光。
明明现下自己这位女儿的神色并无半分刻意冷落,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温和,他却不敢看那双眼尾微勾的媚长眼睛。
眸色清透,却无半分波光流转其中,如此疏离自持的神色,倒很像她那亡故的母亲……太像了……
温钟玄莫名心慌,以致喉中苦涩,难以吞咽。
而一旁的温喜盈全然不知这里头的暗流汹涌,自顾自拉着温影杳去前庭落座饮茶。
“阿姐,你不知道你今天穿这件青莲绒披肩我有多开心,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温喜盈坐在她旁边,使劲抚摸披帛上的软毛,语气欣慰:
“可软!可舒服!长姐,你不觉得暖烘烘吗?”
“嗯。”
温影杳想到了昨晚。
身旁酣睡的温喜盈简直像个小火炉般拱着自己,动来动去极不安分,于是温影杳只好点了她的静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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