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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马勺子庄这几天掉下个斗大的新闻,在地里干活的,在葡萄架下乘凉的,眼一挤,嘴一歪:
“听说了吗?乔老头……咯咯咯……”
“乔老头咋啦?”
“你没听说?”常常是在关键时刻,说的人总要把头凑到一块:“乔老头跟二狗女人扒灰!咯咯咯……”
“是嘛?天呐!老瘦杆子还有这劲?哈哈哈……”
“嗨!嫩豆角子老辣椒,越老越发臊!”
“咦嘘!这二狗女人也没箍墙了,二狗儿没用,马勺子还有年纪轻一点的,怎就同老头子干上了呢!”
“哎!她一个人从口内跑来,大概不是正经货。”
“你看看,好戏还在后头呢!”
前头后头的,党妹还蒙在鼓里,一点儿不知道。但,人的嘴是空的,人家要说,捂也捂不住。
哎!三个婆娘脏话多,白豆腐能说出血来,庄上几个土广播,三天不播一家是非,嘴上就得长草了!哎!这些女人的嘴!
二
这些嘴,不好杵着面子在党妹跟前说,带玩带笑拿二狗儿开心的不少。这类人,男人占多。
“二狗儿,你今后过不了你女人的坎,找我,找你爹有啥用嘛!像个老对虾似的。”
“二狗儿,你真孝顺啊,把自己的鸡让给你老爹,哈哈哈……”
“二狗儿……”
“二狗儿……”
这几天二狗儿走到地里,地里有人笑他,走进庄里,庄里有人拦着路说。这种事,大概是男人最敏感最忌讳的事,再没血色的人听了也会跳起来。
二狗儿回到家里,见只有妈一个人,把手里的大锄往地上一扔。
老乔婆吓得跑出厨房,一边揩手,一边问:“咋啦?今天变成二郎神?饿了也不能扔东西呀!”
“你听人家都说啥!”
“说什么?咋啦,你遇上哪路神煞啦?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我还没让你养老哩!就是要你的吃,要你的穿,也不能拿眼角看我呀!”老乔婆大概算得上马勺子庄老太太中的啰嗦能手。人家说,说的比唱的好听。她的说比她的哭好听,抑阳顿挫,有快有慢,轻重分明,还带有手势。不但二狗女儿望而生畏,就连三狗儿女人也有所不及。
可是今天,她那密文唱片一样的两片嘴唇,却不能说服二狗儿。非但不能说服,她越说,二狗儿越发愣劲!
“你听人家都说什么?”二狗儿词虽没变,但神态跟先前大不一样,头硬硬地对老乔婆梗着,眼睛也瞪到最大限度,目眦尽裂,而且白的多,黑的少。脸就像挂大猪肝。
老乔婆认真对他一看,有几分怕人:“哎呀,我的二老子!人家说什么我怎么知道,我整天关在这个小牢里!你说呀!”
二狗子没说,使劲一梗脖子,躺到床上。
三
一会儿,党妹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今天不知为什么事,她很开心,一进院门:“妈,二狗儿回来没有?爹叫他去给水舅家打棚子哩。”
老乔婆没声好气地:“在北屋里挺尸哩!”一边倒水,一边说,“不知为什么事,刚才差点吃了我!我是你们的出气篓子!”
党妹一听,脸唰地冷了。进北屋:“二狗,你跟谁怄气?”
二狗见女人回来了,火上加油,蹬蹬几步走到外面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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