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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幔后传来清丽嗓音,如泉泠淌过。在场大夫转眸一猜,说话的九成就是患病的贵人,听声音,目前尚中气十足,不敢想等到血痨后期,该是何等折磨人的惨状。
“此为绝症,药石罔医。”老大夫缄默一息,艰难开口。
纱幔后,楚明玥骤然抬眼,失手打碎手中青花盏。
她原本扶着柳舒宜倚在一张两人宽的黄花梨扶手椅上,正要为柳舒宜递一杯凉茶。
这八字犹如一把利刃,径直斩断柳舒宜强撑起的最后一丝精气神。她无力扯动唇角,朝楚明玥挤出一个干涩、凄凉的无声笑意。
楚明玥怔怔回神,无言回一宽慰笑容,扶着人慢慢靠在自己肩上。
楚明玥不信神佛、不信命,她向来自信脚下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和离、出京,这些于她非鱼死网破、破釜沉舟的绝境,相反,她每一步都走得轻怡,纵使当初没有那张遗诏,她也能用自己的法子活得惬意。
昭阳郡主就是提笼逗鸟,都能以一敌十无愧她纨绔头头的诨名。
然而眼下,听到药石罔医,她突然生出无力感。
于她眼中,无论是邕王妃,亦或旁人口中的柳掌柜,柳舒宜都活出了女子韧如丝、摧不折的旺盛力。
若举头当真有神明,何故这样坚强的生命却不得长久。
楚明玥第一次生出惘然。
“无事。”柳舒宜靠上她肩头,气若游丝低喃,“只要我还活一日,就要活得漂亮。”
接着,她双眼一阖,倒在楚明玥怀中。
半夏负责送大夫们离去,丹秋和白桃一起扶着昏过去的柳舒宜进里间,让人平躺在刚整理出来的红柳三屏罗汉床上。
按照大夫们临走前的嘱托,丹秋唤来宫婢到小厨房熬一碗红糖莲子汤,红糖性温、莲子主凉,以平柳舒宜骨血里的热毒,虽不根治,能减轻病人发病时的痛苦难耐,也是好的。
而柳舒宜在被白桃喂下半碗红糖莲子汤后,转醒。
半盏茶后,柳舒宜恢复如常,精神熠熠。
当真就如大夫所言,此症发病快,去得也快,病症去后,病人身上寻不到半点颓萎病态。
楚明玥心中疑惑多,她的新宅门前何故围起闹事人,人群里的邕王又何故会在,还有她的病,可要回洛京找最好的杏林圣手再瞧瞧。
她站在床榻外,看着靠在软榻上的柳舒宜,竟不知从何问起,玲珑鼻尖一吸,眼眶顿时酸涩。
柳舒宜抬眸一看,掀开绸被就欲下床,被楚明玥过去一把按住,“柳姐姐莫动,可还有不适?”
“哎哟,郡主可是折煞我,和昭阳郡主结识数十年,何时见过郡主红眼睛,今日若是因为我,让郡主的明眸里生出珍珠子,当真是我的罪过。”
柳舒宜笑着打趣话,听声音中气已固,再看脸颊红润,气色恢复如常,她眨动眼睛,笑盈盈看过来,活脱脱一个生动的柳娘子,何来半分绝症模样。
楚明玥敛眸思忖,血痨既是罕症,诊错也情有可原,当即她就决定,待过几日遗诏广示天下,还是要返回上京,传宫中医术精湛的孙太医给柳舒宜再诊一回。
她的视线在柳舒宜脸上打量一圈,“姐姐当真无事了?”
柳舒宜素手拍在胸前,拍得“咚咚”响,“郡主可看仔细了,是不是那个能赚银子、能喝酒的柳掌柜?”
话落,两人皆是一笑,就连守在旁边的丹秋和白桃都跟着舒展愁容,笑出了声。
几息,楚明玥敛去眼尾华彩,问出心中疑惑,“堵在柳姐姐新宅那些人,可是邕王带来的?”
柳舒宜不愿像病人卧榻,终是掀开绸被下床,她伸展手臂活动筋骨,胸前衣襟尚有一片血红,已然干涸。
“是那狗东西,也不全是。”她声调轻松,已是不把那些人放在眼中,和早晨摇摇欲坠之姿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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