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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就这样走在学校的道路上,出了学校后又走上戎城的道路,学校在郊外,道路很宽广,路旁植物舒舒服服地伸展着茎与叶,山上一半青一半黄,两个人在行人道上走着,都没讲话。扣在一起的手却分外紧,在南下的西伯利亚冷空气里捂出了汗。

“哎”伊以忽然停住脚步,带着他也停下,她嘴角扬起笑但是又忽然停住了,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的植物幼芽,在空气里敞露着伤口似的横切面。她本来想说瑾昱我们去院子里看看那些花开得怎么样了。那是一种攀缘茎的植物,缠在小院子的铁栅栏上,花朵像一只小喇叭,喇叭口是五角星,红色的,星星点点洒在一片缠绕镂空的绿色里。她曾问他这是什么花,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伊以就笑,原来林瑾昱也有不知道的事。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说取笑我,伊以摇着头把他的手甩开。

可是她突然想起,那个小院子,已经不在了呀,就在七天前,它被子弹滑稽地打成了蜂窝煤,好像一阵风过便能吹成碎屑。

林瑾昱“嗯”了一声,疑问的语气上扬的语调引导她继续说下去,但是伊以缓缓地像合上一本书似的收起笑,轻轻说,“没什么。”

他们继续往前走,北方的戎城在十一月的天气里已经很冷了,风吹在脸上像是被小刀子割着,面上忽然感觉到凉意,伊以抬头,低低地惊呼,“下雪了啊。”

是戎城的初雪,西伯利亚冷空气给这座城市人们的一个下马威,晶莹的碎粒裹挟在寒风中,天地无声,盈满巨大的寂静,像一个缠满风雪的茧。

“只是生意上的一点纠纷,”林瑾昱说,“不用担心。”

伊以知道他在为什么解释,转头看他,睫毛上落了一粒雪,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摇摇欲坠,她问,“真的?”

“嗯。”

伊以挣开他的手,两只手去接雪花,步子加快走在了他前面,林瑾昱伸手拽住她卫衣的帽子,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转半个圈回到他面前,她呆在那里不动,他也不松手,两个人之间隔着一臂之距,维持着这个好笑的动作。

“我不知道。”伊以背对着他说,“这些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想了很多,分析了很多,不敢问你,你也什么都不说。瑾昱你让我觉得挫败死了,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总走不近你,你对谁都那么礼貌,在一起了,亲密了,我以为应该了解你了,知道你的口味,明白你的脾气,心想就算对于你不是全部知道,起码也应该是大部分吧,不是大部分,百分之五十总有的吧,但是”她叹了叹气,“你到底在做什么呢?在那七分之五的日子里,结交着什么人,做着什么事,是正是邪,是对是错那天你表现得,好像对那一类事很熟悉的样子,说是游刃有余也不为过我好怕,怕我根本不认识你,怕我其实从来都没走近过你,怕我喜欢你,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林瑾昱觉得那些雪像是盐粒似的落到自己心里了,在心脏的血肉之上,散开苦涩的咸味,不规则的形状还硌得人生疼,他抓住伊以帽子的那只手收紧了力量。

“好冷啊。”伊以对着天空低低地说,两只手绕到身后抓住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她朝前走去,不再回头。

林瑾昱垂落回身边的那只手,在低温中被冻得通红,一片单薄的红中骨节的白便凸显出来。

伊以,入秋以来,第一次觉得该添衣服了,明明我是那么抗寒的一个人啊。

清洗

已经是十二月了,安暖在心里算着离寒假还有多少天,一边走在去上学的路上一边打着哈欠。

今年煦城的天气怪得很,往年十一月就下初雪了,可今年到了十二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干冷,冷得人脸都裂开了。安暖往脸上抹了很多宝宝霜,免得脸上一层白屑太难看。天气预报上说今年北冰洋发源经西伯利亚加强的冷空气来势凶猛,全国大范围降温,北方的城市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不过越过秦岭淮河的冷空气像是在煦城的头顶上突然憋住了一口气,把天胀成青灰色,风吹得行道树几乎栽跟头,可就是不把雪吐出来,只是无限地膨胀着,膨胀着,像是要压死人。

鬼天气。安暖裹紧了围巾,抱怨了一句。她今天早上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坐过了站,如今正从煦商附中前一站往学校里赶。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安暖看见前面巷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很快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从巷子的深处走出,把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拖进了车,那个人被打得很惨,全身的骨头像是没有一块完整的。安暖被吓得站在原地,面包车缓缓地开出来,经过她的时候坐边上的那个黑制服还开了车窗对她说了句安慰话。

“小同学别怕,警察抓坏人。”

安暖呆呆地看着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心想煦城最近确实不太平,老爸每天六点半准时收看的当地新闻里,总有一辆一辆的警车,在镜头里呼啸着,警灯闪烁看得人心惊。上回市公安局更是缉捕了一个贩毒团伙,就在煦城人都知道的有钱人烧钱地乐天城里,灯红酒绿昼夜不息的乐天城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老爸在电视机前拍着大腿说这回煦城的有钱人可知道得收敛点了。老爸就是这样,没什么大本事,最爱对着电视机上的有钱人发表议论。

安暖突然捂住了嘴,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什么,一秒钟后撒开腿就跑。

要迟到了。

一路狂奔总算赶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冲进了教室,她气喘吁吁地在座位上坐下,同桌的男孩从书本上抬起目光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回书页上后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晚?”

安暖把大衣和围巾脱下,因为有空调的缘故大家在教室都只穿着校服,女孩子们百褶裙和长袜之间会露出一截大腿,男孩子们总是抱怨在白衬衫外面扎黑领结实在很像个服务生。“

“坐过站了。”安暖说。

对方没再问,从文具盒里拿出笔赶在老师进教室前预习上课内容。从林瑾晨转到这个班上开始,他们就一直是同桌。煦商附中既然是号称素质化教育的一流国际学校,当然不会传承以成绩定座位的古方。每次的换座,学生们只需要提前告诉班长自己想和谁坐就行了,班长会根据民意排出一张座次表,那些既没有特别想和谁坐在一起,又没有特别不想和谁坐在一起的同学,往往就是最后随机组合,听天由命。初一时候的第一次换座前,女生们都特别兴奋,叽叽喳喳商量着谁要和谁坐,安暖觉得自己是属于那个“听天由命”的随机组合人群,其实她也有想一起坐的对象,但是不好意思和对方讲。结果林瑾晨在那天放学的时候突然叫住收拾书包的安暖,安暖手一抖钢笔掉在桌上,没来得及盖笔帽的钢笔滚到了林瑾晨的课本上,还溅出了几滴墨汁。安暖一愣慌忙拿出纸巾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给林瑾晨擦课本,林瑾晨淡淡说着的不是没关系而是我们继续做同桌怎么样。安暖停住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他的脸,呆呆地点了点头。

到现在都快一年半了,那个“你为什么选我做你同桌”的问题,等到初三毕业时问好了。

下午放学他们一起走出教学楼,在门口分手,安暖看见林瑾晨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她朝车里林瑾晨挥了挥手,林瑾晨也朝她挥手,车窗缓缓关上。

来接林瑾晨的是许沐歌,自从四家进入戒备状态后,长汀核心成员们的安危就成了头等大事。大人们可以自我保护,黑色西装下腰间的武器从意大利beretta到奥地利glock再到美利坚柯尔特,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而小孩子是脆弱的,所以林瑾昱安排许沐歌每天接送林瑾晨上下学。其实这种任务根本不必动用许沐歌这种级别的人物,在林家的部下里随便抽一两个精悍敏捷的就能做好,但是许沐歌主动请缨,林瑾昱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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