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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平沉默了。
宣榕也和他一起沉默良久,方才轻道:“这九年偷来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京中要么是心眼比筛子还多的权贵后嗣,要么是脚踏实地考出明堂的文官,没有真本事,过得会很痛苦。否则你也不至于又回到陇西。”
许久后,章平才道:“……郡主能不能放我一马,此后任凭差遣。”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还有,我夫人娘家官至大理寺卿,您这几年不是很想推行律法吗,他们定当鼎力支持……”
“不能。”宣榕话声依旧温和,也依旧不辩情绪,“你有妻子,章平也有。我不能让章平,真正的章平,他妻子的九年等待,千里寻夫,成为一个笑话。”
九年啊,足够少年成人,足够婴儿坠地,足够春风吹开九次桃李,雪落覆上九回人间。
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
章平痉挛着,咬牙切齿道:“为了一介仆妇,放弃一方权势,真的值得吗郡主!!!”
宣榕静静看着他,看出了他色厉内荏的恐惧。
心想,真是奇怪。他们当年肆意草菅人命,仗着权势沆瀣一气的时候——
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也会面临这种恐惧吗?
月光镀在宣榕身上,她垂着眸子,唇瓣轻启:“值得。”
章平露出个不酸不苦的笑:“您……终会、定会后悔的……”
自古阶级林立,谁不是为他所处的立场发声?
宣榕笑了笑:“那且看看。”
为了让宋桑母子俩睡一个最后的好觉。
宣榕终归没有在今夜叫醒他们。
只是让昔咏暂时收监陇西兵权,把章平看住。
而夜色深深,今夜注定有人煎熬。
耶律尧同样睡不着,但不像章平是因为又怕又焦虑——他这纯属陈年痼疾。
蛊要用毒来养,最开始是一个月发作一次,后来半月,再后来十天,到如今,每五天都会是一场煎熬。
他靠坐在驿舍榻上,隐有冷汗从额间自下颚滚落,喉结滚了滚,沉默着抬手,摸了摸将下巴搁在榻边的雪狼的头,声音很轻:“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望呜咽了一嗓子。
月光从窗斜照,照在它和主人身上,榻边那柄弯刀上珠玉闪烁。
“她是不是很好?肯把你都留下来。”
阿望哽了哽,它似乎坚持认为它厉害能干,不懂自己为何会被嫌弃。
便又低声嗷了一嗓子,像是询问。
但耶律尧没再开口。
他静默地看着,铺散在身上的月光。
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的好是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的好。
不居功不邀功,但不经意间恩赐四方,就像无光暗夜里的月。
宣榕显然是的——她待万物皆如是。
怕阿望会伤人是个粗陋的借口。
肯留下这只极为显眼的雪狼,真正原因是她最后一句话。
他确实放心不下它。
翌日,宣榕醒得早。
临摹了页字,不太用心地读了几页书,琢磨着怎么尽可能不伤人地和宋桑交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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