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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相见原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戏码,但这个人是她们少女时代很特别的朋友。她们跟叶惊秋在校门口、后海边上、胡同里发生了很多很多故事,那些充斥着激烈冲突、厌恶,但又彼此关心、懂得的日子,一下子就回到了人的脑海中。陆曼曼都快哭了,她率先冲了上午,到叶惊秋面前,推搡他肩膀一下,带着哭腔说:“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我没看错!叶惊秋,你小子没死啊?”
叶惊秋阿弥陀佛一声,生生受了陆曼曼几拳。他跟陆曼曼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结束的那天。俩人在一个考场,陆曼曼考完后问他:“会不会啊?我看你的笔一直没停。”
“我在卷子上画画。”那时的叶惊秋说。
陆曼曼就打他:“你有病啊叶惊秋!”
陆曼曼总打叶惊秋,叶惊秋惹司明明她打他,叶惊秋没惹司明明她也打他。叶惊秋就像陆曼曼的解压神器,有事没事拍打叶惊秋两下,神清气爽。这习惯在十几年后自动觉醒,在他们见面的一瞬间,她就按捺不住。
陆曼曼打够了,又拥抱了叶惊秋。这下她真的哭了。她抽泣着说:“叶惊秋,怎么会有人像你一样,说放下就放下,说消失就消失啊?你那时才几岁啊?你怎么能够放下啊?”
“叶惊秋你到底管不管别人死活啊?”陆曼曼几乎从未这样真诚地哭过。她平时哭泣是为发泄,嚎啕大哭最能发泄情绪,但只是为发泄。而当她真正伤心的时候,反倒会收敛。
退回到她们离家出走去昌平县城的那一天清晨。
陆曼曼背着书包坐在学校门口的石墩上,远远看着叶惊秋耷拉着脑袋来上学。少女藏不住心事,脸上绽开了笑容。那时她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跟他作对、较劲、看他不顺眼。但见到他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开心。
她朝叶惊秋跑过去,书包在她背后被甩来甩去,到了叶惊秋跟前问他:“看没看?”她昨天放学时候往叶惊秋书包塞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没写什么,是她胡乱抄的歌词。
叶惊秋说:“什么?”
“歌词啊!”
“没有歌词。”叶惊秋回答她,而后把书包丢给她:“我昨天到家后都没打开,不信你看看。”陆曼曼不信,打开书包,果然没有那张纸。再翻他的作业本,他连作业都没写。陆曼曼将书包还给他,歪着脑袋思考:难道塞错了吗?
那时的叶惊秋小声对陆曼曼说:“我又给自己占卜了,我三十岁那年会死的。如果我不死,我也会出家。陆曼曼同学,我想我这辈子无缘男女之情了。”
陆曼曼心里凉了半截,她不肯相信叶惊秋的话,怎么会有人在十几岁就预感自己三十岁要死呢?怎么会有男孩在十几岁就断定自己这一生断情绝爱了呢!他们才十几岁啊!
她那一整天心情都不好,当司明明突发奇想说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二话没说,骑着车就跟她走了。那时的昌平县城太远了,好像远在天边,陆曼曼一边骑车一边想叶惊秋:叶惊秋真的会死吗?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呢?他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编出那么恶毒的话来骗我呢?直接拒绝我也不难啊。
她满是困惑。
那天的陆曼曼在路上摔倒了,在司明明和张乐乐决定冲刺的那段路上。她的车轱辘压到了一块石头,车身不稳,向一边倒。她诶诶诶地叫,试图用自己的长腿支住,却还是摔了一下。不严重,但酸疼。她站起身拍拍屁股继续走,但决定再也不想叶惊秋的事了。
此刻成年的陆曼曼百感交集,哭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了,擦了擦眼睛说:嘿,看我这点出息。叶惊秋你还记得我们吧?
“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曼曼,那是司明明啊。”陆曼曼说。
“你们仨化成灰我都记得。”叶惊秋问:“那个爱哭的张乐乐没来吗?”
“张乐乐很忙,要带小孩,没时间。”陆曼曼说。
司明明就那么站在那里,看陆曼曼和叶惊秋聊天。陆曼曼哭哭笑笑,那么真实。
等他们说完了,司明明才说:“你好啊,叶惊秋。”
“你好啊,司明明。”
司明明走上前去,向导跟在她身后,狐疑地看着这三个年轻人。司明明并不像陆曼曼那么激动,她觉得叶惊秋还活着真好,陆曼曼能见到她悄悄喜欢过的人真好。
向导悄悄提醒司明明:“小心骗局啊。”
“把我们卖到缅北去吗?”司明明玩笑道。缅北的新闻空前发酵,这时来云南的人都会被家人叮嘱:小心啊。
向导就笑了。倒也不是,他大概看出一点来,故人多年未见了,至于人心是不是变了,这都说不准。他有点担心这两个姑娘被故人骗了。虽然故人看着面善,但面善不代表心善。
“这地方太偏了。”向导说:“这片林子我都好几年没进来了。”
“好的。谢谢你。”
司明明与向导交流完,就走到叶惊秋面前。她登山包的最下面压着叶惊秋妈妈给他的信,当然,还有一个她和叶惊秋的口头约定。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藏民向他们走来,几个人都停止交谈,看那藏民。
藏民合掌说:“扎西德勒。”
她们也回:“扎西德勒。”
“走,去喝点酥油茶。”叶惊秋邀请她们前去。陆曼曼挎住叶惊秋胳膊说:“好啊。”扯着他就走了。
司明明摇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眼,信号很微弱。她给苏景秋发了条消息:“见到叶惊秋了。的确是他。现在我们去喝点酥油茶。”
但那消息转啊转,半天没有发出去。司明明就收起手机跟上了他们。
谁能想到在这深山里隐藏着一栋还算不错的房子呢。那房子不大,是典型的藏族风格,通天挑高,阳光照进去,很是透亮。他们踩着吱呀的楼梯上到二楼,去到一间屋子里。
司明明惊讶地看到,屋里的大长桌边上围坐着七八个红脸蛋儿的小孩子,他们见有陌生人进来,就拘谨地躲到了看起来最大的那个孩子身后。
司明明和陆曼曼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形。倒是向导很了解,问那个藏民:“是你的孩子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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