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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台人口少,能蓄养奴隶的更少,虎将军为求方便,将部落中六七户人家的奴隶全放在一处,作了个大毡帐让奴隶居住。靳岄之前重病,贺兰砜和卓卓要求大哥收留,贺兰金英便遂了弟弟妹妹的意。如今靳岄病愈,自然被他赶回了奴隶们的大帐子。奴隶帐子昏暗陈旧,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浓烈气味,混杂了羊骚、尘土、肮脏毛毡与油垢的气息,冲鼻欲呕。帐子四周满是补丁,寒风见缝就钻,奴隶们男女混住,帐子里全是蜷缩的破被褥,里头埋着一个两个熟睡的人。靳岄在角落寻了个空位置,身下是干草与纸一样薄的旧毛毡。他裹着狐裘,勉强有一丝暖意。深夜,浅睡的靳岄忽然被身上的一只手摸醒。那人正要掀开他的狐裘,靳岄奋力把身上之人踹开,吓得不轻。那人躲得快,一把抓住靳岄的腿,臭烘烘大手已经按在他胸前,用北戎话说了一句:“男的?”但动作丝毫没停,扯开狐裘后立刻动手撕靳岄的衣服。靳岄毛骨悚然,低吼一声,往那人下身又踢了一脚。但冬季衣服厚重,他力气又不济,攻击全然无效,反倒给了那人擒住他手脚的机会。几番打斗,他始终被那人死死压住。粗糙大手带着臭气在他脸上抓来抚去,靳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张口朝手指狠狠一咬。夜袭者嗷地惨叫,靳岄还没从他身下钻出便被狠狠刮了一巴掌。那人色欲全无,抓住靳岄头发往帐外拖,嘴里胡乱喷出北戎方言。帐中不少奴隶已经被惊醒,但没有一个人帮忙。奴隶争斗,有生有死,他们自顾不暇,不可能施以援手。靳岄忽然反手钳住那人手腕,发了狠劲往他皮肉里抠。那人手劲不松,靳岄抱住他腿,奋起手肘,朝他膝盖狠狠一撞!那人再次惨叫,这回彻底松了手。靳岄忍着头皮剧痛,起身冲出帐子——烨台营寨里,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人只有贺兰砜,他得立刻去找贺兰砜……他猛地撞进一个人怀中,抬头便见到一双笑盈盈的狼瞳。贺兰金英单手扶着他,亲切地问:“小将军住得还习惯么?”靳岄衣服全被扯乱了,本来就穿得肥厚臃肿,如今愈发显得落魄。他整理好自己衣襟,站直身才道:“靳岄今日才知道,北戎人是这样对待奴隶的。”贺兰金英:“既是奴隶,你还想要金汤玉食、厚被暖裘?”靳岄冷笑,他腰腹隐隐地疼,说话间有些喘不上气:“我现在是你家的奴隶。欺辱我同欺辱你有什么分别?”贺兰金英点头:“汉人有句话,打狗还得看主人。”靳岄牙根发疼。北戎人十分重视狗儿,并不把狗看做卑下之物,贺兰金英说这句话是故意要羞辱他。“你不会让我死。”靳岄说得飞快,“否则你和贺兰砜不会救我。羞辱忠昭将军的儿子,你觉得高兴是么?原来北戎人只有这种不入流的本事。你们若是真的神勇,当日在战场上,又怎么会折给我父亲三万北戎士兵!”贺兰金英静静看着靳岄,上上下下打量他。“你现在才像靳明照儿子。”贺兰金英丝毫不怒,笑着说,“可嘴上的力气管什么用?且看你熬不熬得过北戎的冬天吧。”他看了眼跟在靳岄身后那北戎奴隶,简单交待身后兵丁:“扔了。”兵丁拖着哀嚎的奴隶往驰望原方向去,那奴隶求饶不成,开始用北戎话骂贺兰金英和贺兰砜都是吃爹娘的狼崽子。靳岄听得懂,不禁看了贺兰金英一眼。“回去吧,”贺兰金英平静道,“奴隶。”奴隶帐子一片静寂,仿佛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但靳岄所在的位置已经微妙地空了出来。他捡起地上的狐裘拍打干净,与一位奴隶对上眼。那人慌忙背过身。从这天起,没有任何一个奴隶敢与靳岄说话。于是每日除了打扫毡帐、喂羊洗马、下河凿冰,靳岄再无其他事情。贺兰砜兄妹三人早已经习惯料理自己,年纪最小的卓卓也会做饭洗衣。靳岄曾找出贺兰砜的衣裤清洗,但衣物刚下水,贺兰砜便面红耳赤奔来,连盆带水一起端走。雪天实在无聊。奴隶不理他,他又不大想跟贺兰砜亲近,除了偶尔和卓卓说大瑀的故事,或应付浑答儿荤素不忌的玩笑,日复一日均是重复。恍恍惚惚过了两个多月,靳岄手心慢慢生出薄茧。靳明照的死,莽云骑的全军覆没,还有白霓的消失,痛楚渐渐没那么强烈了。两个月前的事情,甚至更久之前梁京的一切,像是被纱帐蒙上,他偶尔回看,只窥见一层蒙蒙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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