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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榆紧盯着她屏息:“我只是一时……”他如鲠在喉,一边迫着自己冷静,跟自己说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翻脸,一边又已下意识地设想起了她翻脸的样子,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脊背。
他已经很久没挨过罚了,上一次还是在陶氏那里挨的板子。在那之后,他几乎连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她总是温温柔柔的,就好像真的拿他当了哥哥。
不过晚上的事是他不对。若她今日要给他立规矩,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唐榆深深吸了口气,总算把话说了下去:“我看娘子惊恐得厉害,只想让娘子安稳些,一时脱口而出。”
一句话间,称呼已变得规矩了许多。
语毕他就闭了口,沉默地等她的反应。
很快,就听她微微笑道:“‘脱口而出’可不大好,若让旁人听了去,会惹麻烦的。”
说着她下了地,也不穿鞋袜,就光脚踩在地上,像个不知讲究的小女孩,几步踱到他而前:“在人前你可不要太懈怠,不能有这种‘脱口而出’,便是当着花晨月夕的而也不大合适。但私下里,你就这样叫我好了,我喜欢。”
他眼底一颤,陡然抬眸,恰迎上她一双笑眼:“我一直觉得我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比干巴巴的‘娘子’好听。”
“……是。”他应得干涩,想笑,又因震惊不大笑得出来,嘴角扯起的一弧笑容显得奇怪之至。
好在他在她发觉异样前自己察觉了这种怪,就猝然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叫花晨。”
“好。”她悠悠点头,自顾坐回床边等着她们。
此后一连数日,徐思婉常去探望锦宝林。至多隔个四五天,她总要进妙思宫的宫门一趟,每每过去必定给锦宝林身边的宫人带些散碎银两。
对宫中无权无势的人而言,银两许多时候便是能保命的东西。这些宫人又正巧岁数都不大,其中许多更连进宫的时日也还不长,心思简单一些,一来二去的,就个个都念着她的好了。
徐思婉心底估摸着火候,在一个午后又去探望了锦宝林,离开时将宁儿与锦宝林身边的掌事宦官一并叫了出来,行至无人处问他们:“锦宝林平日可会看院子里的账册?”
宁儿只摇头,那宦官道:“宝林娘子积郁成疾,情绪总是不好,顾不上这些。下奴自从被拨到妙思宫,还没见她碰过账册。”
“那就好。”徐思婉松气,遂蹙起黛眉,沉沉道,“我前几日忽而觉得……左右还是该谨慎些,毕竟锦宝林是有皇子的。我这般与她走动、又打赏她身边的宫人,知道的是我发善心不忍你们受苦,不知道的还要当我在图谋她的孩子。所以我想着,那账册她既然不看,你们就不妨做个假——之前的都罢了,日后我再给你们赏银,你们就记成是她赏的便是。咱们也不为了骗谁,只为给自己免去些麻烦,是不是?”
“娘子所言有理……”掌事宦官一揖,眉头却深深皱着,露出犹豫,“这样偷天换日倒是不难。只是……这样一来账册就与实际的银两对不上了啊!万一来日出了什么事查起来……”
“出了事才会查。”徐思婉打断他,“不出事不也就无妨了?更何况,宫中说不清的烂账本来就多,她身边的宫人又从头至尾换过一次,便是查起来,大抵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这倒也是。”掌事宦官神情松动,徐思婉遂不再多言,转而望向宁儿:“你近来伤好些了没有?锦宝林发起火来可还打你?”
“谢娘子关心。”宁儿衔笑一福,低着头道,“奴婢好多了。锦宝林……气不顺的时候打也还打的,只是近来娘子来得勤,又时时给她送些东西,她心情、身子都好转了不少,宫人们受罚的时候便都少了。”
“那就好。”徐思婉莞尔颔首。
这样就好。
锦宝林有了好转,谁都会觉得这是她日日辛苦探望带来的好处,会觉得她是一心为了锦宝林好的。锦宝林还在接着拿宫人出气,也是在帮她,帮她成为这一众宫人心里的光。
经了这么久,她的棋局终于已渐渐布好。现在只差一环,就是锦宝林还未说出玉妃的到底是如何要挟的她。
那是徐思婉最在意的事,若没有这件事悬着,锦宝林这条命早没了。
不过现下看来,这一步也快好了。
入了二月,天气似在一夜间骤然暖了许多。草木抽芽,百花初绽,宫中各处庭院的枝头都结出一颗颗娇嫩的花苞,只让人一看便心情愉悦。
徐思婉在二月十四又去见了锦宝林,步入院门便见锦宝林闲坐廊下,正怔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花苞。
她衔着笑走上前,锦宝林忙起身见礼,她亲昵地一握锦宝林的手,轻道:“天还凉呢,别受了风,我们进屋说话。”
锦宝林望着她的笑眼,薄唇动了动,又姑且忍下了一些话。待得入了卧房,她却还是忍不住,急道:“明日、明日琤儿就满两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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