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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梅应朗停下来检查手中的木块,胡子把握机会赶紧开口:
「阿朗,我是问你——」
吱吱——吱吱吱吱——
「那个有钱的大老爷今天不用——」
吱吱吱吱吱吱——
他奶奶的!他投降!他投降总可以了吧;:
问得快气绝身亡的人一脸怨恨地瞪着前面那个浑然不觉的背影。
梅应朗走回堆放着木材的工作台,拿尺量着木块的大小时,听到身后有人在专气。他微微偏着脸,拿眼角向后瞥一下不知为何喘得很厉害的老大哥。
时间差不多了,梅应朗关掉机械,把一个小木球和砂纸放进口袋里。
一看见梅应朗边脱工作服边往外走,胡子就开始紧张了。
「不是,阿朗,我话还没说完——」
胡子追了出来,一面接着梅应朗向后递过来的工作围裙、湿透的汗巾、沾满木屑的护目镜。看见他跨上机车忘了载安全帽,胡子赶快走过去把放在前院围墙上以便随时取用的黑色安全帽拿过来给梅应朗。
这近乎奴隶的行为,是胡子与梅应朗比邻而居将近十年,被他训练出来的反射动作,完全不假思索,完全的不由自主。
「我是说阿朗,这种时间你怎么——」
「我时间很赶,回来再谈。」
胡子很想问问梅应朗这十年来他有哪一天不赶时间,可是他说话的速度太温吞,比不上行动力惊人的梅应朗。只见一眨眼,梅应朗已扣妥安全帽,一手掏钥匙一手发动机车,一面叮咛不知为何要任劳任怨的那个人:
「胡子,东西帮我丢浴室,门帮我锁上,钥匙放老地方。」
话没说完,一串钥匙飞出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接到,赶着值勤的梅应朗骑着那辆脆弱不堪的废铁机车,以胡子不敢相信的凶猛力道飙出去,很快就飙上胡子视为恶梦的断肠小径。
转眼间,人已经飘得无影无踪。
完全不担心「公共财」会因为他太过粗暴的驾驶行为而损毁,梅应朗就只管骑。虽然今天胡子还是像个苦命的女佣,虽然今天他依然没能跟工作至上的邻居顺利地讲完一句话,可是他有话要说:
「阿朗,十一年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停下工作休息一下?你到底要不要教我怎么把机车骑得很潇洒?赚钱有数,生命要顾,你不要以为二十八岁还很年轻,像你这种操法,你的生理年龄起码超过四十五岁有了。」开始痛心疾首。「你保重呀,梅老弟,你是听到胡子好心人的忠告没有?你听到没有……你有没有听到……」
「他没有。」
种完菜回来行经梅家,听到一堆杂念,女村长冷不防答完腔之后立刻走人。痛心疾首中蓦然听到有人接话,胡子愣了一下,放开痛到掩面的肥掌,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村长进村的背影,然后——
「……」
匆忙或专注,通常是大家对小梅的第一印象。
跟梅应朗共事十一年,王主任很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因为梅应朗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做这种事,忙到无暇顾及这种太浪费时间的个人情绪。在梅应朗匆匆忙忙的生命中,有比喜怒哀乐更重要的事情要在意。
若问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是什么,小梅应该会这样回答——工作、工作、工作。
事实上,五年前真的有同事这么求教过王主任口中的小梅。当时,梅应朗蹲在员工休息室的地上剥着刽木的树皮,一面这么回答着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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