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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应他一声“知道了”,又说,“你好像我哥。”听语气不太爽。油门轻踩,车子驶出院子的水泥路,在山路上颠簸起来,“你几岁?”“过完生日二十四。”“好小。”商陆:“男人不能说小。”柯屿:“……行行行,”从善如流地说:“大,好大。”“我靠——”商陆猛地坐直了,“你能不能别耍流氓!”“我耍什么流氓了?”柯屿相当无辜,“我在说你年纪。”商陆被噎得没话说,干脆闭起眼睛。车子驶上公路,红灯。柯屿偏头看着商陆,自然垂阖的状态遮住了这双瞳眸的锐利,整个人的桀骜消退去,留给人的只是单纯的好看。眉骨很高,鼻梁直而笔挺,抿着的上唇是上翘的。用专业的话描述,这大概就是可以拿去当整形模版的鼻基底。他知道商陆没睡,问:“介意我抽烟吗?”车窗降下一线,冰冷的风从雪山涌下,吹散了柯屿额前的刘海。他低头点烟,商陆睁开眼睛时,正看到他被火光照亮的侧脸。倏然寂灭了,一切又灰暗下去。柯屿抿了一口,夹着烟的左手搭窗支腮,他扭头看商陆:“喂,你不公开身份,长这个样子可是会被潜规则的。”商陆抱着胸语调慵懒:“那就直接打死。”·打印店藏在一条小巷子里,车子拐进去,小小一间店面只有一个老板娘在吃面。柯屿拉好口罩,把厚厚一沓剧本递过去:“把标签撕了再复印,印完一页再贴回去,不要搞错。”老板娘:“啊?”“我加钱。”有钱那当然是好说。两人站在机器旁,看老板娘操作了几页,放下心来。他贴的批注很多,红红绿绿密密麻麻,商陆摘下一片仔细看了两眼,顺手贴到了他额头上。柯屿瞪他一眼,撕下来贴他手臂,老板娘斜眼看,像看两个小学生。上百页的剧本一时半会印不完,商陆先打印了自己昨天写的戏,两人回到了车上。顶灯捻亮,照出纸上的字,还散发着油墨味。车外偶有行人经过,但到底天冷萧瑟,因而并不喧闹。商陆手上拿着两份:“这个是昨天你拍给我的原版,这个是我拆分过后的。明天有三场重头戏,一场是你看到菲姐院子里有了另一个男人,一场是激情戏,接着就是菲姐跟你哭诉求饶。”他似笑非笑:“激情戏对你来说没有难度。”柯屿:“……你又知道了?”“我看过了。”烟灰扑簌簌落了一身,柯屿骂道:“谁让你看的。”“跟阿美的一场,跟菲姐的两场,我看过脚本,很粗糙,是你额外创造发挥的。”商陆想着刚才在电脑里看到的片段,手搭着椅背微微靠近,意味深长地说:“不愧是谈过六次恋爱——柯老师,你很熟练啊。”柯屿一把夺过剧本:“闭嘴!”飞仔在那个上午见到了菲姐。她还是穿旗袍,裹着一条鲜艳的摩梭族手工披肩,飞仔在古城里见到过,每家店都在卖,十五块钱一条。身后跟出来一个男人。中年、精壮、眼窝深陷,像以前经常在菲姐屋子里进出的嫖客。“菲姐。”柯屿跟着对白念道,抬眸静静地看着商陆。“怎么来的?”商陆念着菲姐的台词。“火车,从宁市到昆明,昆明转丽江——山洞好多,山好高。”男人问:「这谁?」柯屿等着商陆念下去,商陆说了声“停”,“眼神不对。”“怎么不对?”“飞仔在干什么?”“在等菲姐介绍自己。”“不是。”“怎么不是?飞仔很紧张,不确定菲姐会不会欢迎自己,也不知道她会怎么介绍自己。”“你演给我。”虽然演技烂,但柯屿演戏的态度是专业的。在普拉多熏着暖气的车厢里,他两手揣进衣兜,掌心攥着指甲,裂开一个生疏的笑,讨好地身体前倾,又退了回去,同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男人。“尴尬、紧张、自卑、不确定——但是还有戒备。你听说过雄竞吗?为了博得雌性的欢迎,他们会争奇斗艳互相搏斗厮杀。飞仔很卑微,但他把菲姐当成自己的女人,嫖客他不在乎,但这个男人的姿态让他觉得他也在把菲姐当成自己的女人。”商陆把自己改过的剧本递给他,“同时,不要忘了,飞仔一晚上没有睡觉。通宵的人神经纤细敏感,任何刺激都会被放大十倍,往往更容易哭、更容易愤怒、感动,做出一些示弱或偏执、或事后懊悔不已的愚蠢决定。”“所以半夜两三点不要逛淘宝?”商陆笑了一下,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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