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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此时神宫寺寂雷甚至还对她微笑着,但是那是个表达’你还太小所以不懂’的不赞成的笑容。
这人的脾气确实已经好得像个圣人了。
中村浮冰干脆放弃了探究性质的提问。自从来到DRB世界,她一直秉持着人类是人类,和古老神明般的龙类不是同类的理念,这个理念已经无数次被证明太过傲慢了。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是理解不了这个人的,也许只有她把自己也放到人类的位置上,平等地去探求才能得到答案。
她有些挫败地说:“好吧,不过我有几个真心好奇的问题。”
“如果我可以解答的话,”神宫寺寂雷说,“在所不辞。”
“大家都说你是神呢,”中村浮冰想了想,用手支住下巴,歪了歪脑袋,“医生对此怎么想?”
“如你所说,我只是个医生而已,并不是什么神明。”
“可是,不是你说要拯救所有人的吗?”中村浮冰看起来很是吃惊。
“即使是神,难道就能拯救所有人吗?恕我并不能这样认为。”神宫寺寂雷本来不想和一个中学生讨论这些,但是中村浮冰看上去很认真,于是耐心回答道,“恰恰是作为人,因为别人的痛苦而自己也感受到痛苦,才有希望拯救所有人。我想要作为人拯救他人,向着这个目标走下去。”
“你可真是自大啊!医生!擅自开始挑衅神明了吗?”面前的少女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压,神宫寺寂雷下意识握住了随身携带的麦克风,但是甚至连启动的机会都没有,手术刀已经刺向自己眼前。
那一瞬间,死亡的恐惧几乎压倒了一切,突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的冰冷刀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自己,神宫寺寂雷的本能知道,这一刀将会从眼睛切入,插过眼球,捅入大脑,搅动一下之后让他立即进入脑死亡。
所有杀人方法中,从眼球捅入的刀锋是最让人恐惧的。
只是瞬间,神宫寺寂雷作为杀手的本能让他堪堪侧开,刀锋停在了他眼角,然而他已经无暇顾及。
他落入了更恐怖的深渊——一双金色的,充满怒意的竖瞳。冰冷的粉色鳞片舒展开来,那双眼睛中投射出的目光本身就如此锋利,能叛逆者瞬间至于死地,这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咚,咚。沉重的心跳声,接着,一篇寂静,好像连他的心跳都停止了。
神宫寺寂雷依然保持着冷静,强迫自己默数时间。
在濒临死亡的倒计时结束前一秒,突然,世界恢复了正常,可爱的女高中生在自己面前无防备地微笑着,水润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手术刀好端端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瞬间抄起来捅出的距离。
要不是眼角的疼痛在提醒神宫寺寂雷,他都要以为刚刚是个幻觉了。
中村浮冰依然保持着手撑着脸的可爱姿势,笑眯眯地说:“看来,医生也很不简单呢。”
这一副准备试探完就不认账的样子,神宫寺寂雷有些无奈,总不能和个未成年人计较吧。
“刚刚那个瞬间,医生在想什么呢?”中村浮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神情真是坚定啊。”
神宫寺寂雷回答:“在想死去的人。”
他在想,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作为杀手的神宫寺寂雷杀死的人,和作为医生的神宫寺寂雷没能救过来的人。
原来死亡是如此绝望的心情。
“我曾经做错过很多选择,”他说,“当我有力量时,把它用在了不合适的地方,自以为拯救他人,实则剥夺了他人的权利。当我应当警觉时,我没有做到,当我应该信任时,我做不彻底。有人需要我的帮助,我无能为力,这种情况我经历得太多了。但是,我曾经感受到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掩饰自己的过失。我要面对自己的错误,我不是完美的神明,也永远不会是。”
他说完之后,整个病房都陷入了安静。神宫寺寂雷转过头看向衢,握住他的手,低下头。
良久,中村浮冰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把他从回忆中叫醒:“又露出那种神情了啊,医生。”
“是什么神情呢?”神宫寺寂雷回过神和她说。
“受难的神情。”
中村浮冰说,望着神宫寺寂雷平静坚毅的面容。他一定遭遇过很多事情,有好有坏,有他为之骄傲的,也有他为之后悔的,才一步步走到如今。
他的伤口在问:痛苦吗?
他说:痛苦。
他的经历在问:后悔过吗?
他说:后悔过。
他的未来在问:那为什么不回头呢?
他说:没法回头。
没有人生来就能如此固执。那只能是是绝望颤抖之后,痛哭流涕完了,依然不后悔,依然想要一条路走到黑。
我就要这么做,我只能这么做。
放弃好了,在这个瞬间,中村浮冰突然这么想,你说服不了他的,没有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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