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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旻澄净如练,山风吹动洛溪山下的竹丛,从林霭深处,不断地飘出呦呦鹿鸣,在山谷中的连绵回声,萧瑟而空灵。
卿卿沿途打了一路的呵欠,怀中抱着给郑罗敷的桃夭、玫瑰紫二色的掐腰青花缠枝纹长袂襦裙,跟随在傅母身后,来到曲水流觞宴的地点。
群贤聚集的宴会,无处不是笑语笙歌,有郑罗敷的赴宴腰牌,她们此行畅通无阻。
卿卿低垂眉眼,暗忖:也不知修严到了没有,他应该是不知,我也来到了曲水流觞宴。
她不敢抬头张望,唯恐自己失礼,惊扰了筵席上谈笑风生的贵人。
这时,在她跟前引路的傅母蓦然停住脚步,卿卿来不及刹住身体,额头撞在了傅母的背上,手中漆木托盘不稳,咣当摔在脚边。
傅母一看,这时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于是连忙弯腰收捡,将东西装好,卿卿觉得是自己不慎,理应搭把手,蹲下身要帮她收拾裙绦,却被老傅母拂开,老妇人力道大,卿卿被推了一跟头。
怔了怔,她眼睁睁看着傅母收拾好东西,竟就那么将她撇下,匆匆忙忙向郑罗敷所立的那片园圃走去了。
卿卿掸了掸身上的灰,从地面坐起来,心中略有抱怨。
夹缬店的生意也是不错的,她搁下那么多生意出来,帮了傅母的忙,转过身便被人过河拆桥。
不过,卿卿很快放松心情,双掌拨开额间被薄汗浸润贴在肌肤上的柔软发丝,拂到耳后,她想若是能见到修严,那也不错。
她还从没有看过修严弹琴的模样。
“谢世子!”
人群之中,蓦听有人高高地嚷了那么一声,卿卿,连同她所在的地方,周围无数之人,都齐刷刷伸长了脖颈,望向声音的来处。
那人是隐匿人群之中的一名贤士,着雾山色道袍,缠青幞头,手指兽脚青铜爵,如嵯峨玉山之将倾,摇摇晃晃奔向翼然亭中。
卿卿眼帘半掀,只见翼然亭下,一道雪色身影,堪比春云般洁而雅静,如一道清爽的山风,刮过那片湘竹挨挨的绿荫,来到众人面前。
侍从在他前边探路,身后,两名抱琴执扇的美女随侍左右,部曲如云。
那就是卿卿第一眼看见的谢律。
因为太远,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知道,从他出现开始,这里所有的人都躁动地向他蜂拥而去,犹如潮水汇入东海。
那拈着酒爵的贤士顾兆年第一眼看到谢律,左瞅右瞅,看了他好几眼,哈哈大笑。
众人也知晓他笑什么,传闻淮安世子谢律一人千面,一张尊荣可以幻化几百种样貌,今日有大渝使者在场,谢世子依然很不给面子,未露本相。
顾兆年来到谢律身旁,压低喉音:“谢修严,过火了!我瞧这薛先生,脸都绿了。如此怠慢,绝非我淮安待客之道啊。”
谢律本人爱促狭,不过正式的场合,该给渝国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哪知谢律的眸光却似捕捉到了什么,一点笑意在眸中蔓延,他侧过脸,也还以低音:“真人在,不露相。”
他在那个小娘子面前,从未掩饰真容,岂能瞒得过她法眼?
那小娘子只是单纯,却非愚蠢,好欺,却不好骗。
陈远道因撞见自己从她家墙头跌落之后,这个小娘子还悄悄地差人上双凫楼打听过一个叫“修严”的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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