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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毛一掀,王桂花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钱!你当你家傻儿子是金子打还是银子做的?还五块钱,我们家老爷们可没当有油水的那会计,就一个穷农民,可没那个钱给你那金贵儿子看病……”“好!你不给钱是吧?那、那我就打回来……”白玉凤一跺脚,扑向一直躲在一旁不吭声的李铁蛋。王桂花怎么肯让她打到自己儿子,一把扯住白玉凤的衣领,撕打在一处。李栓柱懵懂,进了屋就一直窝在一旁傻看着,这会听到自己亲妈亲叫,竟也知道亲疏,扑上去抱住王桂花的大腿一口咬下。王桂花一声尖叫,也顾不得白玉凤了,一扯李栓柱的衣领,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她和白玉凤撕打时,还知道留手,可打李栓柱却是用了劲儿。李栓柱虽然是个男孩,平时又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玩没半点愁事,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壮,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被王桂花一巴掌掀倒在地,“哇”的一声就哭了。后头的李铁蛋更是扑上前来一脚踢在李栓柱身上:“我让你咬我妈……”白玉凤一声嚎叫,母狮一样扑过来揪着李铁蛋就打,王桂花也扑了上来,两个女人你撕我我扯你,脚下不稳,也不知是哪个先摔倒的,两人滚在一处,手还是仍旧往对方脸上挠去。李铁蛋摸着脸上的抓痕,又气又恨,抬脚就踢了李栓柱两脚,又去瞪看他的李玉华:“咋的?要告状?”李玉华眨眨眼,忙摇头,还赔了笑脸:“铁蛋哥,我和你好……”哼了一声,李铁蛋仰起头也不说话。李栓柱“哇哇”大哭,哭得李玉华有些心烦,用手推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骂:“傻子,别哭了……”她怎么这么倒霉,别人家的哥哥都会帮着妹妹,就只有她,摊上这么个傻子做哥哥,被人欺负没人管,还得被人笑话。“你们这是干啥啊?”屋里正打得欢,外头有人迈进屋来,一看就蒙了。王桂花抬头,冲着进屋的半大老头“呸”了一声:“李富贵,你弟媳妇都欺负上门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就看着我挨打是吧!?”半猫着腰,李富贵的小眼睛磕巴磕巴的,怎么看怎么委琐。刚李留弟一看到他进院就先猫了腰躲在栅栏后头,这会正啐:“臭不要脸的老色鬼!怎么不让车压死了……”“说啥呢?”冷不丁后头有人说话,李留弟忙回头,看进院的李金库脸上还红通通的,之前追悼会后,队长带着几个队部办公室的一起走的,李金库是会计,自然是一起走的。看他脸上红通通的,也知道八成是队里食堂吃香的喝辣的了,早几年队里吃大锅饭,食堂里全是做的大锅饭,这两年不兴吃大锅饭了,那食堂就改成了小灶,上头来领导或是队里有个什么大事,李金库多半都能凑上一脚,有时候还会带点剩菜啥的回来,不过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李留弟的份就是了。被逮着说坏话,李留弟也有点怕,涩缩了下,小声道:“铁蛋哥打栓柱,妈去评理——好像大娘在打妈呢!”“啥?”李金库一下就炸了:“反了他的天啦!”低骂一声,他拨脚就往右边院去了。两兄弟这院子原本是一个大院,就是房子有一面墙还是共有的。爹娘在世的时候偏心老大,分给李富贵家的院和房子就大些,对这,李金库心里不是没有怨言的,等到他成了生产队的会计,大哥有个啥事得求着他时,他才觉得得意了些。被大哥奉承着,迁就着也习惯了,突然听说大嫂居然还打自己媳妇了,李金库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也是喝了酒,还带着点酒劲儿,脚步跄踉地冲进李富贵家,话都没说,兜头就给了李富贵一下子:“咋的?这不是求着我给你们多记工分的时候了是吧?!”被兄弟当头就来了一下子,李富贵也是又气又恼:“你干啥呀?!嚷嚷啥嚷嚷?我这不也该回来吗?咋的,你媳妇都打到我们家来了,还不兴你大嫂还手啊……”“呸……”一张嘴喷一口酒气,李金库指着大哥的鼻子就开骂,那头白玉凤也挣脱王桂花,过来扯住李金库:“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娘俩儿可是要被人打死了……”“我看谁敢?!”李金库大吼一声,护着媳妇横声道:“我看这家里头谁敢动一下的……”气个半死,李富贵却只能拦下直跳脚的王桂花:“你这是干啥呀,金库,咱们亲哥俩,你喝多了就回家睡去,在这儿耍啥横啊……”李金库两眼都红了:“谁?谁打的我家柱子?铁蛋,是你吧?”说着话,李金库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李铁蛋机灵一闪,却还是被扫着了,左边半张脸立刻就红了。王桂花“嗷”的一声就往前扑,要不是李富贵扯得紧,一爪子就得把李金库挠花了脸。“李金库,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打我儿子……”王桂花跳着脚骂,又抽李富贵:“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这是干啥呢?”正闹得不可开交,外头一人闯进门来:“嚷嚷啥呀?都黑了,还嚷嚷,那么大声,是不是怕外头听不清楚啊?要不我给你们把门开开……”长心眼儿冷着脸的是李家大儿子李铁牛,虽说之前因为全民革命耽误上学了,文化水平不高,但身强力壮,能吃苦,脑子活,在生产队里做拖拉机手,侍候着大队上的唯一一辆拖拉机,在年轻人里头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这么一进屋就冷下脸,倒是让王桂花突然就安静下来。李金库也扭头:“谁?谁在外头看热闹啊?!”“还能有谁呀?我看王婶都想进院啦!再吵,她可就来‘劝架’了!”李铁牛哼哼两声,还真是拿捏对七寸了。都怕丢人,怕让人看了热闹,直接就消停了。李铁牛看看李铁蛋,眉毛掀了掀,看得出是有些生气,但却没和李金库翻脸,而是问铁蛋:“你为啥打栓柱?那是你弟,有啥事你不得帮着他?咋还打他了呢?总是有啥原因吧?”他一开始问时,李铁蛋梗着个脖子,等听完了,态度却好了:“哥,我咋可能无缘无故打栓柱呢!今个儿是栓柱太不像话了,你知道他干啥了?居然摘了花圈上的花……”李金库听着不对头:“啥花?啥花圈上的?”“还有啥花?就是追悼会上的花圈呗!”李铁蛋瞪大了眼:“要不是我打了他,又说他就是个大傻子,屁事不懂,二叔,你当栓柱还能回来啊!”李老大一家子都不傻,铁蛋这么一说,王桂花就跟上了,尖着嗓子嚷嚷起来:“他咋能干那事?居然敢摘追悼会上的花圈?那是要挨批斗要游街了啊!”白玉凤一听就蒙了,也顾不得再吵,扯着李栓柱护在身后,辩道:“啥啥啥呀?我家栓柱就是一个傻子,他知道个啥?凭啥还游街?再说了,他都被打成这样了……”心疼地摸摸李栓柱的头,她扯着人往外走:“柱儿乖啊,妈带你回家吃馒头去……”王桂花哼了一声,在她屁股后狠狠地唾了口口水:“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妈……”扯了把王桂花,李铁牛沉声道:“二叔,今晚上这事就别往外说了,要让别人知道柱子做的那事儿,谁管他傻不傻啊?那年那谁家那谁……”李金库也让这事儿吓得酒都醒了,忙不迭地截了李铁牛的话,一口一声答应,又赔了笑:“大哥,都是我的错,回头我让留弟送点吃的过来给铁蛋吃啊!”也不多说别的,讪讪地退了出去,看到门口抻着脖子看热闹的老乡,用手挡着脸就回了自家院。“真是了,这就完了?”外头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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