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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公主睨着陆夷光,“我怎么瞧着你不大高兴啊。不该啊,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你和你家杜公子说笑,不该心花怒放的吗?”陆夷光叹气又叹气,“我发现我跟他好像没话说。”客套寒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稀罕,你这小话痨都没话说了。”昭仁公主戏谑。陆夷光不高兴地白她一眼,“你才话痨呢。”“这可不是我说,是南康姑姑说的。”两三岁的时候陆夷光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对着下衙回来的陆徵滔滔不绝地汇报今天自己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学了什么。发展到后来,她能对着一个玩具一棵树一株花聊天,聊到自己把自己气得跳脚。“瞎说。”陆夷光拒绝承认事实。昭仁公主笑,“你们就是互相了解的少,不了解哪来的话题可聊。”陆夷光也是这么觉得,可还是有些说不上的失落。不过她情绪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莲蓬下肚,就把这事团起来抛在脑后,兴致勃勃地和昭仁公主开始讨论,今年谁会大放异彩。昭仁公主倚在美人靠上,望着水廊里争奇斗艳的各色闺秀,“左右还是那几个呗,好几年没出黑马了。”她忽然咦了一声,“什么时候李莹玉和谢存华这般好了。”剥着莲蓬的陆夷光头也不抬,“她惯来长袖善舞。”李莹玉是庆王府庶出的二姑娘,不过她虽为庶女底气却很足,李莹玉生母金侧妃是庆太妃外甥女,至于金侧妃怎么从表妹成了侧妃,那就是一笔风流账了。金侧妃膝下三子一女,长子李恪还是庶长子,而庆王妃独子李憬,年仅八岁,偏还体弱多病。因李憬未满十岁,尚不能请封世子,故而庆王府至今还未立世子。庆王府这王爵最后花落谁家充满变数,因此李莹玉身份也水涨船高。她能言善道,与各方闺秀交情都不错。昭仁公主一笑,“倒也是。”话音刚落,就听见噗通的落水声。惊得陆夷光猛然抬起头,只见谢存华在水中沉浮。这时候噗通噗通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好几个男子主动跳入湖中。陆夷光手抖了抖,指间莲子掉在美人靠上,又滴溜溜地掉进湖里。昭仁公主倏尔沉了脸,连忙转头看着陆夷光。陆夷光绷着脸,直愣愣地看着杜若奋力游向谢存华。水中的谢存华剧烈挣扎,双手乱挥,胡乱间抓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死死拉住不放。下水救人的王府婆子被带着往下沉,一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手忙脚乱地开始挣扎。窒息的痛苦令谢存华眼前发黑,手脚渐渐发软,忽然之间,腰间背一双手牢牢扣住。被举出水面的谢存华大口大口地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另一个婆子出现在谢存华背后,一只手穿过她腋下,拖着人往岸上游。死里逃生的谢存华恍惚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浮出水面的杜若挡住了一名想靠近的男子,对方讪讪一笑,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另一个方向游向岸边。“快去请府医,你去拿披风,”李漱玉急声吩咐,“都围起来,围起来,烦请各位公子回避。”李漱玉指挥人丫鬟婆子围成一个圈将衣衫湿透剧烈咳嗽的谢存华护在正中央,夏日衣衫薄,浸了水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然而饶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湿了身子,谢存华闺誉依然会受损,人在他们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们如何向定远侯交代。李漱玉心乱如麻,强自镇定着蹲下去,扶着谢存华的背轻声询问,“谢姑娘,你怎么样?”“都怪我,都怪我。”太常氏少卿之女胡清雅失声痛哭,她不知怎么地崴了下,就把旁边的谢存华撞进了湖里。平缓下来的谢存华惨白着脸偎依在丫鬟怀里,脑子里一片混沌。庆王府大公子李恪朝众人拱了拱手,“还请各位公子暂且离开此地。”又向杜若等四名下水救人的青年抬手一拱,语气诚挚,“多谢诸位见义勇为,请随在下前去梳洗更衣。”不管这四个人是真的急公好义还是想趁火打劫,必须得当做见义勇为的好人处理。只是李恪心里自有一把秤,其余三人都是谢存华裙下之臣,尤其是张烨痴迷谢存华多年,都快走火入魔了,眼见着婆子已经救起谢存华,还想去掺和一脚,到时候有了肌肤之亲,可就掰扯不清了。倒是杜若的心思,李恪吃不准,杜若素有君子之名,然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合该知道避嫌。湿淋淋的杜若泰然还礼,“有劳大公子。”李恪一笑,“是我该谢你们。”说着他抬手一引,示意众人随他离去。陆夷光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始至终杜若都没往她这个方向看一眼。昭仁公主不放心地握着她的手,入手冰凉。迎着她担忧的视线,陆夷光扯了下嘴角,“杜公子乃大雅君子,岂能见死不救。”昭仁公主想说,王府婆子都下水了,用得着他英雄救美吗?然到底不忍心开口。陆夷光挺直了脊背,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悄悄关注她,她们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做梦!陆夷光咬紧了后槽牙,维持着淡然的表情。披风和软轿来了,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存华被扶上软轿抬走,跟她交好的闺秀也跟着离开,窃窃私语声在各个角落里响起。谢存华身体无恙,然而闻讯赶来的定远侯夫人却是如丧考妣。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要不了多久,流言蜚语就能满天飞。她的女儿才貌双绝,不知招了多少人嫉妒,那群小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中伤的机会,岂能不添油加醋的编排。一想外头指不定传成什么样了,定远侯夫人一颗心生生揪成一团。庆王妃歉然,“照顾不周,实在是对不住。”虽然是个意外,可到底是在他们府上发生。“此话当真!”一旁的胡夫人声音骤然高亢,引得屋内众人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哭得满脸通红的胡清雅瑟缩了下。胡夫人搂着女儿,安抚地摩着她的后背,“莫怕,娘在这,你慢慢说。”胡清雅吸了吸鼻子,“我被人绊了一下。”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呼吸可闻,便是惊魂未定的谢存华都豁然抬首看了过来。胡清雅急地直掉眼泪,“姨母,表姐,你们相信我。”定远侯夫人与胡夫人是姑表姐妹。“我不是在推脱责任,我是真的想起来有人绊了我一下。”之前她吓坏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害了谢表姐,直到母亲来了,她有了主心骨,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是谁?”定远侯夫人脸色一变,若是单纯的意外,那他们只能自认倒霉,可倘若人为,定远侯夫人咬紧牙关,他们定远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不知道。”胡清雅无助摇头,她只知道自己被绊了一下,但是并不知道是谁,更不知道对方是否故意。胡清雅慌乱地问留在屋子里没有离开的小姐妹,“你们有没有看见?”姑娘们面面相觑,摇头,看着胡清雅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人觉得胡清雅这是想祸水东引。胡清雅眼泪流得更凶,“真的有人绊了我,真的!”定远侯夫人目光逡巡一圈,隐含审视,一圈下来并未发现异样。假设真是有人故意,是这人城府太深,还是此人并不在此?定远侯夫人心念电转,在场诸女都是名门贵女,不可能一个一个问过去,谢家还没这么大的脸面。这会儿就已经有姑娘面露羞愤之色,无凭无据再纠缠下去,只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定远侯夫人压下满腹不甘,“出此意外,也非人愿,幸而存华并无大碍,”说着,她对庆王妃道,“王妃见谅,我儿受了惊吓,我等便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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