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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剧变”成为了1911年末到1912年初统治全球的“热门话题”。从西伯利亚到南非,但凡是通了电话、电报的地方,人们茶余饭后都得聊上几句。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诡异、太邪门儿了!
那片草原上几乎已经全然变成了漆黑一片,从树木、花草、山石、林泉,再到蒙古包、建筑物、车驾、刀枪、弓矢甚至农具,室内的一切日常用品自然也不能幸免。
唯一能幸免的就是人及牛羊、马匹等活物。但奇怪的是,草原似乎就只是简单地变了个颜色,漆黑一片看上去可怖,但预想中的天灾与疫病并未随之发生。普通牧民受到的损失很有限,灰袍子和黑袍子有什么区别?还更耐脏了呢!草也还是那些草,牛羊绿草吃得,黑草也吃得,人更是,那没事了。
但此事带来人心上的震撼却远超物质,毕竟这座草原是如此的迷信。恐惧的牧民几乎踏破了每一座黄庙的门槛请求赐福,几乎引起了一场动乱。王公们拼命约束着自己旗属人口,几乎不约而同地派人往南北两边报信。
北边只有驻军,新调来的哥萨克骑兵连长赶来一看也傻眼了,但发现异化只到界碑就自动停止、界河对岸仍旧淡妆浓抹时,他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派人层层上报去了。
南边朝廷正焦头烂额,闻讯勉强派了个钦差大臣过来。那大臣由沿途接待的内藩蒙古台吉陪着,一上来也是先看界碑。
“怕不是遭了报应……”这位大臣不信黄教,却笃信净土宗,“皇清算是完了……”
天命到了尽头,往往频生灾祸,譬如前明时候。朝廷当然知道外藩这些人在眉来眼去,但现下实顾不上,说不得就只能由他们去。可现在,灾祸来了。去年有大疫①,今年又……都离龙兴之地那么近,是天意不再庇佑满洲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等到英、德、日、美各国经由北京城里的记者、商人与神职人员得到消息,再派人千里迢迢赶赴喀尔喀草原,那里正在变成一片死地。
越往北走,气温竟诡异地升高起来,狂风从四面八方向草原上吹,伴随着连绵无尽的大雨与雷暴。几乎所有的牧人都不得不结束了游牧的生活,龟缩在为数不多的几座城池附近,只有这里才有硬化的路面,不至于陷入沼泽里活活溺死。
至于牛羊马匹,没有了。黑草很快就死了,和寻常的因季节流变而枯黄不同,喀尔喀大片的草场真正意义上的死去了。它们腐烂,沤了雨水然后成为沼泽。
西方科学家们普遍认为这是某种致病菌,牧草感染受害,然后死掉。传染到其他物品上则只会让其无害变黑——且至今仍在扩散,因为各位外乡来客的行李也都没能幸免。
但显微镜(目镜物镜也跟着变黑了)下,什么都没有。病菌更不可能识得界碑,内藩与外藩的草有什么区别?沐浴皇恩抗病力强吗?
诸位王公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一个个看着像老了十岁。失去家园的牧民们聚拢而来,要吃饭、要营生,整个草原上却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找不出来。还有大批死去的牲畜,若不及时掩埋,转眼大疫就在眼前。
他们只得一边安排人买粮引水,一边联络南北、商量内迁归附的事。
这次北边倒很慷慨,毕竟西伯利亚地广人稀,再来十个外藩旗盟也装得下。但随着某位王公的小舅子作为联络人、也是率先避险的幸运儿越过界河,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脚前,在众目睽睽之下飞速向北推进。
哥萨克骑兵直接开了枪——黑线停止,然后消散。
真是见了鬼了!绝对是撒旦的手笔!
向北的路走不通了——其实牧民们还是更愿意向南——可南下的路也一样。
再是援救同胞,也不能逼自己的族人去死啊!
“天罚”之说,由此蔓延开来。在人们即将抱团烂死在黑草原上之前,一场冲突已经在所难免,虽然几乎没人明白南边那个已成笑话的朝廷怎么还会受到长生天的庇护。
但是无所谓了,或许是天意怜弱,或许不是。如牛羊般被役使了千百年的牧民们第一次挺直了脊背,反抗他们的王公与主人。
“真想不到……”盖尔放下报纸,自言自语,“怎么每次都扯上了封建迷信,然后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格林德沃一定大失所望。“草原剧变”的援助国中没有一位首相想起来巫师,没有一位巫师来到草原发出一声“啊这TM是魔法啊”的恍然大悟的呼喊。
下次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搞个大场面,让全世界都看个清楚。
“铛铛……”有人有气无力地敲响了她的舱室门,是斯文顿,“盖尔?别闷着了,我们去甲板上走一走?”
“看报纸呢!”盖尔懒洋洋地说,被水兵宿舍硬邦邦的桌椅硌得屁股痛。
“停船了你还看报纸?那不更晕了吗?”
“我又不晕船。”盖尔被烦得实在烦不过,撂下报纸起身开门。
E·D·A·斯文顿站在门外,和穿得像个麻瓜穷小子的盖尔相比,他仍旧西装革履,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晚宴——就是西装上还残留着他让人把自己固定在床柱上的勒痕。
“吐了个昏天黑地,好不容易停船,结果更晕了。”斯文顿面色泛白,用大量香水掩盖自己身上的酸臭味,海上的淡水是如此珍贵,分不出哪怕一抔给他洗澡洗衣服。
“所以你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盖尔点头一笑,“你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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