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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只听了这一句,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滴在碗里,化成一个个无言的涟漪。
明珠打小上有大姐明珍,下有幼弟明耀,家中对伊殊无要求,只愿伊健康快活一生,是以几曾受过这样的苦?眼下听见姐姐明珍一句“辛苦你了”,再也忍不住胸中一腔悲苦。
到底,也还只得十四岁罢了。
明珍心疼妹妹,抽出袖笼里的细布手绢,仔细替明珠擦干眼泪,“这是给我吃的吗?”
明珠大力点头,忙不迭将手里的碗递给姐姐。
明珍口中干苦,却一点也不觉得饿,只是不想再叫妹妹家人为她着急,接过景德镇的细白瓷青花碗,小口小口地将一碗糖水悉数喝净,又囫囵将白煮蛋吃了。“谢谢你,明珠。”
“姐姐。”
两姐妹都瘦得仿佛见骨,大眼伶仃,颧骨都凸了出来,惊人的相像,可是相对微笑时,却又惊人的美丽。
明珠跑回厨房去,搁了碗,又跑回来,同明珍一起回到外公房间。
两姐妹一进门,便看见外公柳直,竟已醒了。
“外公!”两姐妹齐齐扑在了柳直床前,床头另一侧,殊良心酸地望着这一幕。
“……乖……囡……”柳直讲话十分吃力,且听来含混不清,可是看见两个外孙女,老人的眼里还是露出了高兴的光芒。
“外公!”明珍拉住外祖父的一只手,那手上皮肉松弛,布满了老人斑,松松地搭在床沿上。
“……去……把家里人……都叫来……”柳直望着床前两个少女分明应该如花般丰润的年纪,却依稀瘦得吓人,眼窝深陷的脸容,断断续续地说。
“我去。”明珠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转身走出去。
明珍只死死拉住外公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没一会儿,走廊里便响起杂沓声音,舒氏搀着季氏,二舅妈扶着三太太,奶妈手里抱着半睡半醒的明辉与柳茜云一起,都走了进来。
众人看见柳直醒了,俱是惊喜万分,季氏嘴里叠声地念“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音大世显灵了”,舒氏则是微微转过身去,不停地抹眼泪。
三太太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床前,号哭起来,“老爷……”
柳直叹息,也不阻止,任她哭个够。
等三太太苦得差不多了,自己收了声,众人才有心情询问殊良,柳直的情况究竟怎样。
殊良只得隐晦地说,要让柳直多休息,吃些温补的食物,方便的话,到室外换换空气,不宜操劳。
众人感谢不已,舒氏留殊良吃晚饭,明珍也挽留殊良。
“恭敬不如从命。”殊良两日未见明珍,到得现在,都还没能同明珍好好说上两句话,自然便允了。
“去去去,你们小孩子到后头说话去,别在厨房这里碍手碍脚的。”舒氏强笑着赶明珍离开厨房,却伸手拉住了想一起跟出去的明珠。
等明珍与殊良走出了客厅,舒氏才轻轻一摸明珠的头顶,“小妹,让他们单独待一歇歇罢。”
明珍与殊良出了客厅,走进花园。
花园如今已经荒芜,原本种着月季蔷薇芭蕉的花圃里,不过两月时间,便杂草丛生。房子的红色砖墙上本来碧绿如水的爬藤植物早早地枯黄,遍生颓败之感。
明珍揪了一截蔷薇枯枝,轻轻执在手里,“殊良,你实话对我说,外公他老人家……还有多久时日?”
殊良听了,并不诧异。
明珍从来都是心细如发的女孩子,一颗坚韧的心被包裹在伊温润的外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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