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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出世(第1页)

第77章出世陆家族长坐在花厅内,面上充满了愠色,闭目不语。直到方子静走了出来,陆族长才勉强起身做了个揖:“老夫见过岛主,不知那买主如何说?”方子静笑道:“族长请坐,不辱使命,倒是好消息,听说是陆族长亲自来交涉,对方很是意外,欣然表示,若是我这里拍卖行不介意的话,他可以当做没发生,奉还原书,分文不收。”陆家族人全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已抱着决心来找沙鸥岛主,但也知道能出一百二十万白银的人,决心非同寻常,沙鸥岛主居中恐怕另外再狠狠收上一笔,人人心中都滴血不已,此刻对陆九皋不免也多了几分怨恨,便是之前有些同情的,此刻看到这一百二十万两的巨大金额,也不敢再做声。如今既然对方肯卖陆家人情,他们大概这银子就不会出得更多,如今只怕沙鸥岛主要狠宰一笔了,陆家虽说人缘广,却到底也还是比不上这些看着背后似有海盗、军队的狠角色。陆族长道:“感谢岛主居中转圜,我们一族上下,感恩莫名。”方子静又笑道:“撤销拍卖在我们拍卖行从无先例,但如今对方既然慷慨大方,我也不好做这个恶人……”陆族长道:“十二万白银的手续费我们愿给拍卖行支付,此外,那位买家,我们也可给些补偿。”方子静道:“陆族长通情达理,那位买家还真的提了个要求请我转达。”陆族长心中正轻松,随口问道:“什么要求?若是制船,我们可优先替他们制。”方子静道:“非也,那位买家说,去岁与陆家订船,却被一位管事的多次讥讽羞辱,最后甚至因为他提了些要求还直接拒绝订单。这位买家感觉十分耻辱,因此听说陆家的家传之书失窃,这才花了大价钱来竞拍,只为出这口气。”“如今听说陆家偷出书的正是这位拒绝他的管事,且是为母求治这才铤而走险卖书。他提出来,听说陆家也是要惩戒处死他的,料想此人已是弃子,因此只要这陆家弃子母子二人卖给他为奴仆即可。”陆族长面色微变:“便是惩戒,也只是我们族人惩戒,交出去是绝不可能的,更何况陆九皋还身负我陆家的制船技术,不可放走,再则他虽犯下滔天大祸,他母亲却是无辜的,怎可一并卖出?”方子静笑容不改:“老先生这是不同意了?也罢,陆氏一族风骨铮铮,我当时也觉得把人给这些异族人折辱实在太过了些,倒不如干脆利落点,又担心是通译转达不准……”他忽然仿佛发现了自己失言,连忙掩饰道:“既然族长不愿,那我这就去转告他,看看他是否还愿意,毕竟横竖气他也出了,恐怕能让步呢。”说完他起身又拱手道:“族长再稍坐,对方确实豪富,是极重要的客人,每年在我这里都花上百万货物进出的,不得不慎重。”说完便转了进去。这一去却迟迟不见出来。陆家人等到深夜,不见岛主出来,一旁侍女仆人也只会请他们喝茶吃点心,并不进去通传,心里越发焦心。少不得有族人便悄声劝说族长:“陆九皋这孽贼平日极清高傲气,我听说他确实平日时常不接一些外洋人的单,言语很是不客气,看对方豪阔,只怕要了他去恐怕也是为着为奴为仆折辱一番。”“横竖陆九皋犯此大过,就当为祖宗赎罪,去赔礼道歉,赎罪也应该的,十四嫂教子不严,再则听说病得也厉害,大夫全都说治不了。如今都人事不知昏迷在家,恐怕没送到地方人也就没了……大不了给他们两人各一封毒药,若是去了真不能忍,服毒自尽得个痛快也罢了。”陆族长睁开眼睛,两眼浑浊,面上也有了些疲色:“我只怕对方其意是想要陆九皋身上的制船之术。”族人悄声道:“陆九皋这人如此清高,宁死也不肯将技术传给外洋人的,更何况这外洋人恐还是要真折辱的话,这点我还是明白他的。况且都是将死之人,族长何必拖着生变,先祖的书重要。”“而且,说实在话,如今外洋那边的造船技术,也未必就比我们差很多,加上语言不通,陆九皋又是那样一副性子,十四嫂眼看着就要咽气,到时候他心灰意冷,又身为外洋人奴仆,只怕也未必苟活,本该船决痛苦而死的,如今只是让他去做奴仆罢了,再给一颗毒药,是生是死他自己定,家族对他已是仁至义尽。”陆族长皱了眉头,没说话。月上中天,方子静才姗姗来迟道:“累陆族长久等了,实则对方听通译转达族长意思以后,变了脸色,说实在不知道我们中原人这所谓的风骨,能当饭吃吗?后来索性不理我。我只好又找了负责通译的中人再三转达,他才给了一句准话,说既然要风骨,视金钱如粪土,那就翻个倍,打个折。原本一百二十万退回给他,另外再添两百万两银子再从他那里买回去,一人折一百万。”陆氏族人全都震惊,有人忍不住低低惊呼起来,方子静贴心道:“我料族长此次出来匆忙,恐怕也未带那么多银子,,若银钱不凑手,我这里也可暂时借一些银子给族长。依我看,此事还当尽快办了,打听得他明日就要登船回去了,这一走赴外洋,那可就大海茫茫,语言不通,无处可寻了。银子是小事,有陆家族长亲自在,以后慢慢还便是了。”陆氏族人已有些忍不住道:“加上原本的一百二十万两,加起来就是三百二十万两!一艘大船造价也不过数十万,一本书而已,于他根本什么用都没有,他怎么敢开口?”有族人又嘀咕:“三百二十万?依我说不若顺水推舟,一百二十万卖了这本书,咱们能拿一百万,回去能做不少事了,那本书的内容咱们早就……”话没说完那年轻族人就被族长逼视回去不敢再说话,垂手侍立,老族长叱道:“那是我们陆氏一族立身的根本!祖宗之宝,我们护不住,有何脸面立身于世间!”方子静叹息:“如今钱财已交割,对方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拍卖会后就已交割给拍卖行,我也为难,本来还想着退回银子,和陆家结个善缘……”陆族长睁眼道:“有劳岛主斡旋,两百万两超出我族所能,还是依照前约,我们明晨立刻将两奴仆送来交割,卖身契都准备好,书人交割,绝不反悔。”方子静怔了怔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族长果然有决断。三百万两,在下听着也觉得是有些过分了,但又恐怕与那番邦蛮夷之人语言不通,若是再讨价还价下去,只怕通翻译有什么说的不周到的,对方翻脸就不好了。”“其实我看着那买主也是个大少爷一般的人物,想来是真没受过气。再则我听说西洋红毛人都有买奴的习惯,去哪里都买许多奴仆,之前我还看到他船上还有昆仑奴伺候的。吃住倒也还好,其实未必是一味虐待奴仆之人,听说带回去也是耕作劳役,族长倒也可以放心,想来不会太过折辱。”陆族长森然道:“此事由他们而起,合该由他们赎罪完结。对方其实无非就是想折辱我们陆家,不是说风骨吗?一百万两一个人,如今书在他手,这明显是故意的,少不得忍辱含垢,换回祖宗手迹,整顿族业。岛主放心,此前承诺的十二万两手续费也一并交割给拍卖行。门庭不修,家族丑事,岛主见笑了。”一时两边作揖辞行,方子静送别出去,回头看到花丛边许莼和盛长天看着他,笑道:“如何?放心了吧。”许莼看着他道:“岛主这一手欲擒故纵实在高明。”盛长天也伸了伸拇指:“岛主厉害,说得真的仿佛有这样一个夷商。这样对方关注点全在是西洋那边的蛮夷庄园主了,那可就多了去了,光是国家都数不清楚,他们只以为是去了外洋为奴,全然想不到被咱们截胡了,而且还省了那一百二十万两,白得两个人。”许莼道:“岛主还倒赚了十二万两呢,我现在可悟了,还是专做这抽头的营生赚,不管谁拍到了,都得给岛主钱。”盛长天道:“这营生不好做的,得十分镇得住场子才行。”方子静连连作揖笑容无奈:“盛四少这张嘴……我确实怕了,这十二万两,全数赠予陆九皋作为他和他母亲的治病之资,我另外赠衣装行李及药物,明日送上盛家船只,如何?今夜已深,两位不如就留宿在我这里,容我略尽东道。”盛长天道:“只怕我二哥担忧,还是先回去了。”两边作揖别过,方子静这次亲自送着他们出了门口出去,这才微微叹息,今日下了一招险棋,却不知来日将如何。方家要得到帝王的真正信重,还需要一个契机,祖父将此生意直接越过父亲,交到自己手里,方家这一代出现了两条路,一条为入朝,一条为遁世。然而今日却出了状态,他顺应时势,随机应变,下了一子,只看帝王如何对了。===却说许莼和长天回到船上,盛长云在船上果然一直等着他们,盛长天一五一十将今日之事都说了。盛长天看了眼许莼,问道:“幼鳞私下和他谈话后,便同意了要人不要书,可是出于被胁迫?”许莼道:“不曾,他……原来是我在京城认识的人的兄长,两位哥哥也见过的,正是那方子兴的兄弟。”长云长天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子兴兄弟,此人品性正直,其兄长想来也品行不错。”“想不到方子兴有如此身家啊。”“子兴兄乃是正人君子,豪情仗义,他兄弟果然也是一副侠义心肠。”许莼哭笑不得,本来还以为要想着编些什么话来才能让两个表兄认可,没想到只是把方子兴搬出来,两位兄长就释然了,原来就京城那几日的接待,方大哥就给两位兄弟如此好的印象吗?盛长云道:“岛主分析得是没错的,比起那几百年前的书来说,制船的人才更有用,只是那病不知道周大夫能不能治,咱们船上的医生恐怕也治不好。”盛长天则道:“冬海可以试试吧,我听周大夫说冬海也能出师了,先撑着船上这功夫,到了岸再想办法。”许莼道:“两位哥哥不责怪我冒失或者担忧我被人蒙骗吗?”盛长云诧异:“看结果,钱没花,人立刻能到手。幼鳞你买这些书,想要人,这是想要印制制船的书吧?还是要办学校,对方既然和你认识,又全力帮你,只有两个理由,其一,图帮你这个人,能得更长远的好处;其二,图你要做的这件事,对他有好处。目前看来对你没有坏处,生意做得过。”“唯一理由就是你觉得这人人品如何,从我们长远打算来说,是否值得合作,对方会不会图谋甚大,一不小心会不会上了他的贼船下不来。尤其你说他弟弟在京中,那就是说他们也是贵门了,海外能开这样一家拍卖行,能搞定这许多海盗势力……那,他们家会不会所图甚大?不过海商们在外,都是进出巨额利润,他这般手笔自然是为他族里谋利,敞亮得很,我们做生意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就此刻来说,买书买人而已,这也不是什么脏事,不至于是个贼船洗不干净,正常交易,承了他的情,以后从别的地方还也就是了。”“出来前,祖父找我去说了话,与我说了此次一切配合你。幼鳞,我看你心中自有主意的,我想着官场也和咱们做生意的差不多,人家帮你,定然是图利,如今看来这人情也还得起,不必太担心。明日我与老三陪你去,把这事变成盛家和他们方家的生意往来,把许家摘出去,淡化这朝堂瓜葛便是了。”许莼眼圈微微发红:“谢谢表哥,谢谢祖父信重……”他心想九哥是皇帝的事只能瞒着外祖父和表哥们,但武英侯和盘推出,这让他猝不及防,武英侯大概本来没想到会忽然碰到自己,但碰到了便索性顺水推舟,显然所谋的是自己背后的九哥,九哥会怎么想呢?这些事情自然暂时不好和外祖父说,而有九哥替自己做主,自然也不怕盛家会被牵扯。他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忘了说,今日岛主说,朝廷下令在闽州设立海事局,兴办海事学堂,朝廷派了个官员下来主持,提督太监配合,据说让我们盛家配合筹建呢。”盛长云和盛长天精神一振,大喜道:“这样好消息!岛主这边消息灵通,恐怕是真的了!”两位表哥都喜气洋洋,许莼知道平日海商多被打压,便是议婚也议不到合适人家,多是只能亲戚来往或是一般商户人家。外祖父为着此一直没给三位表哥议亲,如今能参与到朝廷事务中,将来前程不可限量,阖族兴旺,皆从此起。他心里猜着九哥多半是为着自己才这么做,但从知道九哥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以来,他这些日子才慢慢将那天子和九哥看成一个人。外人看着他是从傀儡小皇帝逆境破局,手腕强硬,深沉不定的英主,除掉摄政王,囚禁太后,废除元后,平乱撤藩,他是英主,但没有人把他当成是可以信任的主上,可以相爱的爱人。他却与那些九哥曾经无意识和他透露过的一些家事一一印证起来,摄政王死了,并不是他杀的,但亲人都以为是他杀的,生母私通,为私生子谋权,他只能杀掉所谓的弟弟,囚禁生母,废黜生母和摄政王给他封的元后,这每一步外人看着都是冷酷无情,深沉善谋的天子,对于他来说,想到的却是九哥冷漠背后的痛绝。九哥派人到我身边,会不会怀疑自己已猜到他身份?他和盛长云盛长天告辞后出来,看到定海跟着自己亦步亦趋,心中又微酸,也不知九哥如何辗转将此内卫安排到自己身边的,但自己不辞而别,心中难免觉得对九哥不住,九哥却不计较此,反而担心自己安危,千里迢迢送了位死士到自己身边卫护,用心之拳拳,自己只觉得愧疚。他心中仿佛海浪一般翻腾不休,却也不敢问定海,只躺了下去,却也没睡着,离家日久,昔日种种相处之甜蜜便涌上了心头,迷迷糊糊才睡着,不觉天光破晓,红日满帏,春溪却来摇醒了他,笑道:“岛主和季将军上船来了,连那两个人都带了来,二爷三爷正接待着,让四爷过去,也说了请四爷不必着急,慢慢梳洗。”许莼起身,有些震惊:“真么快?他们回去带人过来不要时间吗?”春溪道:“听闻本来那位陆爷带着母亲就是逃了出来打算拿了钱就坐船出海的,结果被赶来的陆家族人抓住了,因此说要人,直接今早一大早就送了来。”许莼连忙换了衣裳梳洗后出去,果然花厅上几个人谈笑风生,许莼一进去方子静就笑着起身:“四少,在下幸不辱命,请我来介绍,这位是陆九皋陆先生,另外他母亲因为病重昏迷,承令兄安排,已安排去了舱房,并且传了大夫调治了。”只看到座上一男子起身深深一揖:“陆九皋母子得盛四少高义搭救,今后为奴为仆,任凭使唤!”许莼看那陆九皋年约二十多,一身蓝袍陈旧且多处破损,还有着被捆绑鞭打的痕迹,更是面有颓色,精神并不好。连忙道:“陆先生不必多礼,身上是否还有伤?可用了饭?令堂病重,倒不必闲谈,我这里也有一医童,医术也还过得去,不若先生先去服侍令堂,替令堂调治身子。”季思农也笑道:“四少一番美意,九皋兄还是先去顾着令堂吧,我亦说了,盛家几位少爷都是人中龙凤,九皋兄只管放心,令堂得了医治,定能早日恢复健康。”陆九皋对着方子静和季思农深深一揖:“往日种种,均为大梦,如梦初醒,几位都是九皋恩人,再生父母,此去中原海茫茫,今后恐再难见到二位,惟肝脑涂地效力盛家,有机会再图报答二位情义。”方子静面上笑容奇特,还礼道:“不必谦虚,人生动如参商,来日如何还不可知,兴许有缘很快又能相见。”季思农倒是真心伤感,还礼道:“九皋兄,山长水远,千万珍重!”陆九皋心系母亲,果然匆匆下去,许莼便命冬海跟去调治,又安排着让人伺候好陆先生。盛长云便请几位客人移步宴席,却是宴请答谢。一时诸人上了宴席,在座诸人,全都擅于应酬,一时花团锦簇,宾客尽欢。许莼心中有事,说话倒不多,幸而长云长天二人极赏应酬,场面倒不难看。许莼抬眼看到冬海在门边站着,便起身找了个借口出了舱外,问冬海:“如何?可能治?”冬海道:“确实是妇人常见的石瘕,妇科病有五积六聚七癥八瘕,都不大好治,大多只能静静养着,心情愉快便能控制住,如今这已长得很大,一般药汤消不掉了。”“我现也只开了些鳖甲、鸟贼骨、卷柏丹参等活血化瘀、软坚散结的药,让人煎了,又施了针,她昏迷过去本也是心中忧虑担忧儿子,如今清醒过来,知道已脱险被搭救,心中解了忧急,病情也稳了,精神好多了,暂时没有大碍。”“那西洋大夫说得有点道理,若能西洋办法切开取出那瘤子,原样缝回去是最好的,又或者直接切掉子宫……”“但这我不敢动手,师父之前在牛羊身上试过,妇人身上也没有试过,他倒是很想试试,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您也知道,中原保守,哪可能让妇人动此等惊世骇俗的剖腹取瘤。因此师父也未有经验,少爷不如想法子问问看能把那西洋大夫也接去闽州看看,若是有西洋大夫和师父一起参详着,恐怕把握大一些。”“那位陆先生说,之前那西洋大夫是有些本事在的,他亲眼见过那西洋大夫画了腹部的图出来。听说那大夫在爪哇也有些存身不住,本来想着他拍卖书拿了钱,便可带着那大夫一起去西洋,在那边动手术,如今既到了我们船上,想问问能否也先把那西洋大夫一起捎上,当然也不敢奢求。”许莼道:“这应该不难,只是我们不好出面了,等我找岛主说一下。”说完他便命个仆人进去请方子静出来。甲板上海鸥声声,海风拂面,十分舒爽。方子静走了出来,看到许莼孤身一人在甲板栏杆处,小厮护卫们都离得远远的,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清晨天宇澄澈,南洋独有金沙一般的阳光下,靖国公世子是如此年轻,眉目带着少年独有的英扬锐气,海风猎猎,素衣纷披,英姿焕发似乳虎雏凤。他心中微微叹息,只觉得自己腐朽老迈,他走过去拱手笑道:“盛四少?”许莼看着他笑着将冬海转告的话说了,方子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那西洋大夫四处流浪存身不住衣食无着,本也愿意跟着陆九皋走,无非钱罢了,盛家开船前我将人送到。”许莼道:“如此多谢岛主了,岛主如此厚意尽心,我实在心难安。”方子静笑了声:“四少,我为的是你身后那位,敢不竭尽效忠么。但凡有一丝怠慢,问罪下来,斧钺之下,如何保全。”许莼看着他却道:“岛主此言有酸气,倒似弃妇之言了。”方子静一怔,许莼道:“岛主在此世外之地,名花绕屋,美酒盈樽,宝马雕车香满路,神仙日子不过如是。虽说无巧不成书偶然遇见我,但以岛主之能也能有数种方法抹去隐患,最简单便是杀了我和定海。但岛主顺水推舟,坦然相认,告之族中秘闻,智计百出鼎力相助于我,难道不是因为岛主同样有出世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吗?”方子静呆住了。许莼道:“令先祖长刀匹马驰骋中原,立下丰功伟业,创下偌大基业,我看令弟平素亦有鹰扬志,区区南洋世外这点营生,哪里能尽展岛主之才?”“阁下举重若轻,分明智慧才干一等一,如今令弟入朝,你要遁世,怎不让人起明珠暗投、英才埋没之叹?”“既是英主圣明,励精图治,何不出世,当效从前卧龙凤雏,一展身手,才不负这天赋的才华,明主贤臣,功流万世,天下幸甚!”方子静看着许莼双眸晶耀似星,言语带着强烈的鼓动暗示,忍不住揶揄:“四少真是能言——只是你忘了,帝王多疑,恩自上出,你有什么把握今上不猜忌于我们兄弟,我们全族呢?”许莼不以为然,傲然道:“我曾听今科三鼎甲私下聊天议论说过,今上重用循吏,不怕骄兵悍将狼子野心,只怕庸官惰吏无为度日,阁下既有才,何不大胆入朝一试。”方子静心下叹息,长江后浪推前浪,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自己真是在这常年的富贵安逸中失了锐气?原来自己果然真的有因祖父遗命遁世沉寂的不甘?自己果然对弟弟得效明主一展才华起了嫉妒之心?自己昨日这一切顺水推舟,尽力而为,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才华,向这少年背后的帝王表明自己的优秀和效忠之意。这自己都无法觉察到的细微心意被少年以一种并不令他难堪的方式揭露出来,看着眼前少年明亮双眸意气风发,对方过于磊落,方子静竟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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