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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中的慌乱失措还是受惊薄怒都没有,近在咫尺的距离,魏应舟能看见她踉跄之下、微缩的黑瞳中晃动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的倒影。
池帘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稳住了身子。她看着他,眼睫轻眨,耳坠还在晃动:“少爷这会儿手没事了?”
早知她话里没有半分真意。
“我看你心并不乱,反而镇定自若。”魏应舟松了力道,冷笑一声,不再看她。
岂料她柔声道:“那让妾瞧瞧。”
转瞬那手套就被她流畅地褪了下来,连魏应舟都没想到素来乖顺的女子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或是二人离得很近,方才肢体接触,以至于并未防备。
顷刻间男人眸中杀意顿现,却见她捧着他的手敛眉细察的模样,很快不露痕迹地压了下去,徒留一片涌动的晦暗情绪。
池帘只看着那伤手。
除却手腕有疤痕,指节上亦有,且五指都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扭曲,令人心惊。
她动作小心地以指腹蹭了蹭那疤,问:“上次弹琴时,疼吗?”
魏应舟淡淡道:“不过一曲,片刻而已。”
不论何时也远不如当年失败的、自讨苦吃的彻骨之痛。
她声音轻柔的像哄孩子:“雨天阴寒,我去打盆热水,用热水敷一敷吧。”
身前的女子眉心微皱,小痣也藏了起来,她向来气质温莹,却很少见到这般柔和到如秋水春山一般的神态。何况如此温声细语一句,叫人的心上忽地便软了几分。
鬼使神差的,他抿唇不言,似是默许。
池帘撤下饭食,将门窗都关好,只留内室的两盏灯火。换了常服的青年坐在床沿,看她素手拧巾子,热气腾腾,那白皙的手也染上融融的绯色。
伤手被温热包裹,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又有些细痒。
“可好些了?”她温声问。
魏应舟微微颔首。
“我若不提起,少爷怕是只会自己忍着。”
他道:“没什么不能忍的。”
巾子凉了,池帘重新浸了热水,细致地把他每根手指都擦了一道,似是忽然兴起,拿掌心对着比了比。
她手柔嫩白皙,对比之下男人的伤掌愈发可怖,她却面色如常、毫无惧意。只是魏应舟瞧见那暖光映亮的平静眸底,有一丝藏得并不好的细微怜惜。
他指节一曲,自然地攥着她的手。
外面雨声仍淅沥,屋内烛火昏昏摇曳,沉水香袅袅弥散。许是这样的时刻实在叫人昏怠,池帘看见那向来或阴沉冷淡或讽刺嗤笑的青年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温和平静到让人松懈的神情。
十指相扣,两只手间都带了湿热的水汽,紧紧黏在一起,叫人分不清是水的热意,还是掌心的滚烫了。
他启唇,顿了一下才问:“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听着平常,但由魏应舟说来,且如今这位乐伎身份又耐人寻味,便不同寻常了。
若有心利用,她早就不是丫鬟。起初的算计俨然成了庇护,也不知何时他待她便有了一丝怜惜。
他神情专注,灯火恍惚使他的眉眼亦有些模糊。
池帘心道:你这样冷心冷面的人啊,有些话虽然想说,但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究竟会不会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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