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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李鹤桢骂他。婆子们的手段,比外头小厮们拿棍子刀子更厉害一百倍。
天气本就炎热,才浇过水的花坛里蒸着潕气,更是叫人心烦意乱,跨过西角门,李鹤桢脚下更是近乎小跑,来不及看路,差点儿撞上月亮门里的那一抹倩影。
“怎么跑的这么急?”摆在书房的诸葛扇在她手中缓缓摇曳,打出凉风,“家里遭了官司,我这人贪生怕死,幸得有缘,还望公子救我一救。”
文姝穿着一身小厮的衣裳,头上包着布巾,腰肢袅娜被掩在宽大的粗布衣裳底下,不知她是有意为之,打扇子的那只手却偏要将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儿白莲藕似的手臂,一摇一晃,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链着钩子,直往他心窝里挠。
“贪生怕死?遇见了别个,你也是这么一副狐媚样子给人看?”
见她无恙,李鹤桢面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在人前也这么一副亭亭袅袅、弱柳扶风的模样,他心里又气,还有她身上这身衣裳,又是从哪个混账王八蛋身上扒下来的?
“我只给你看。”明明院子里哭喊声连绵,她一双漂亮的眸子却笑成了月牙,声音更是似涓涓细流,连呵出的气都带着沁人的清凉,“你快扶我一扶,我在这儿等了几个时辰,脚都麻了。”
晒红的小脸透着娇嫩的白,她本就是明艳容貌,眼下更叫人看的魂儿都舍了她。
“骗子。”男人气笑,骂她一句,手上倒是诚实,握住她的腰,将她半个身子托起。
进了院子他又板起脸,把人丢开,文姝也知趣,见上房的人在,便耷拉着脑袋往人群里站,她穿着和小厮们一样颜色的衣裳,不仔细找,还真不显她这个人。
李鹤桢凛色往人前站定,不必开口,路喜就扬声替主子斥责:“你们好大的胆子,也敢来青山院胡闹,喊打喊杀的,搅了大爷的清净,就不怕太太打断你们的腿!”
被捆了一半儿的大丫鬟红梅撒开死扒着的门框,哭着跪倒在李鹤桢面前:“大爷,求大爷为我们做主啊,玛瑙姐姐进来就要我们交出文姨娘,我们是伺候大爷的奴婢,又不是给姐姐盯住姨娘的眼睛,我们交不出人,赵婆子……赵婆子就嚷嚷着要把我们捆了,拉到东边廊子底下打死。”
有一个出来说话,一屋子嚎哭的丫鬟全都跪了出来,哭着磕头:“求大爷给我们做主。”
李鹤桢脸上黑出了墨色,恨不得把这几个无法无天的畜牲乱棍打死。
玛瑙跟赵婆子更是冤枉,她们只是来找人,这院子的几个丫鬟今日竟跟疯了一样,又哭又嚎,实在是没有法子,才拿了绳子把人捆住,叫她们安静下来再慢慢地问。
天可怜见,她们连那位传说中的文姨娘张什么模样都没瞧见,怎么就担了个恶名?
“大爷,不是这样的,是太太的意思……”玛瑙斟酌了解释的词句。
李鹤桢近前几步,抬指叫红梅她们起来,背着身子笑着问:“是太太叫你们来我这院子里抄家的?”
“不是太太……”
“不是太太就好,太太才从应城老家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再没心思掺和这些。太太心慈手软,越性纵的你们这些个恶婆子狗仗人势,我竟不知道,这侯府论到你们两个当家,头一个就抄到我头上。”李鹤桢语气和善,说出的话却叫人脊背发凉,“恶奴逆主,也不必拉到太太跟前添堵了,赏她八十板子,送到庄子上做苦力。”
“冤枉啊,大爷我冤枉啊,真的是太太叫我们来的,太太说……”后面的话来不及出口,就被路喜拿破布塞住了嘴,架着将人拖走。
红梅几人揾泪退下,出谋划策的主谋晃着宽大的衣裳,也想混在众人里逃跑,却被突然袭来的一只大手禁锢了腕子。
“狗头军师,遂了你的愿,还想逃之夭夭?”李鹤桢提溜着把人带进屋,“教唆的主谋,比不长脑子的蠢货更可恶。敢拿爷当枪使,你就知道后果。”
他从小柜里取出细鞭,眼底有愤怒,更有渴望与兴奋。
文姝仰倒在罗汉床,指尖微蜷,眼底闪过一丝本能的惧怕,稍纵即逝,又换上孱弱深情的模样,压下心头颤栗,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半个身子挂在他心口,呵气如兰,“求爷,疼我。”
002
红梅、红柳两个大丫鬟垂首立在旁侧,李鹤桢目光扫过,随手点在红梅身上。
“另一个出去。”清冷的声音微微上扬。
“是。”红柳忙不迭退下,急到被门槛绊了一跤,顾不得叫疼,便手忙脚乱的将门掩上,人影如燕,自窗外掠过,院子里的鸣蝉也消寂下来。
“大爷……饶了我吧,求您了,饶过我吧……”红梅膝盖发软,人泄了劲儿似地跪在那儿。
她口齿都不清楚了,还不忘哭着求饶,家里姐姐身上的那些伤疤她是亲眼瞧见过的,后脊梁、心窝,就连那处都没个好皮肉。青山院里当差的丫鬟,凡是没有忖了争高的心思,粗使洒扫的差事都比在屋里伺候得强,若不是为了报姨娘的恩,她也去西边廊子底下洗衣了,她该去洗衣的。
李鹤桢勾勾手指命令:“过来。”
“大爷……我、我姐姐她……”爬了大爷的床,就没有能活着从这院子里走出去的,也就文姨娘一个,能入了大爷的眼,还全须全影的有了体面。
“哼。”男人愠怒,坐直了身子,又重复一遍,“过来!”
“是。”红梅再不敢分辩,跪步上前,哆哆嗦嗦地撑着床沿,从地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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